“少爺?少爺?”沈大夫擔心喊了兩聲。
中年書生這才回到現實來,目光仍在玉環上打轉,平緩呼吸後神情平靜得有點嚇人,“此事不要跟別人提起。”
“是。那少年我們留著嗎?小姐對他蠻好奇的。”
“這路上太荒蕪,他一個傷員未必能活得下去,捎一段路吧,前方幾裏路就是黑白城了,估計那時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來。”
沈大夫輕歎一聲,“小姐年幼就算了,少爺你老是這麼仁慈。”
中年書生臉色一沉,想起某些悲痛往事,尷尬幹咳笑兩聲,與馬車下來的胡瓜招呼幾句,便回到馬車準備趕馬。
沈大夫搖頭苦笑,回自家馬車去了。
叫瑾兒的少女端著水壺和弄好的饅頭小跑回來,與沈大夫和中年書生笑笑應幾聲,嘻嘻哈哈上了馬車。
正好王聽誠醒了。
四目對視。
車裏一片寂靜。
王聽誠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意識到某些不好的事後雙頰微微發燙,目光趕緊從少女幹淨的雙眼移走,垂頭玩著手指。
“嗯?”少女滿臉疑惑,沒敢說話。想了半天才猜出王聽誠誤會什麼,毫不介意笑道,“剛才那個叫胡瓜的兄弟替你換了衣服。”
王聽誠霍然抬頭,兩頰就更燙了——太尷尬了,居然這都能誤會!
“原本的還在你旁邊。隊伍裏沒適合你的衣服,現在這身是我哥哥的,你要是嫌不方便可以換原本的……雖然我很不建議你換原本那套。”
王聽誠扭頭看看那堆血衣,覺得有些惡心,隻是尷尬笑笑,“不用了,謝謝你……你們。”
“不用謝。”少女將水壺和饅頭遞過去,小臉差不多笑成一朵花,“哥哥經常教我,出門在外,行善積德,應該的。你還覺得哪些不適嗎?隊裏有大夫。”
王聽誠捧著水壺痛痛快快灌了幾口,幹渴得快要裂開的喉嚨頓時舒服多了,說話聲回複些許中氣,朝少女搖頭一笑。
“你……”少女一怔,想起胡瓜剛見到王聽誠時說的那句話,“真好看呐。”
“嗯?”
“你長得真好看。”
“真的嗎?”王聽誠眼珠子一轉,找不出能照照樣子的東西。行了兩天,還真沒見過自己長什麼樣。
“真的真的!比什麼大美人還要漂亮呢。不說這個了,我叫魏瑾,你叫我阿瑾吧。”
“我……王聽誠。”
“你是被什麼人打傷了嗎?有仇家追殺你?”
外頭坐著的中年書生臉色忽驚,豎起耳朵聽著每一個字。善心一直有的,但近些年發生太多事,還是不得不提防。
他也想知道那少年的來曆,以及那塊玉掛究竟是什麼。
王聽誠咬了一口饅頭,沉思許久,才從身上拿出那半封信遞過去,沒底氣說著,“其實前兩天我從懸崖底醒過來,什麼事都不記得,當時有人要殺我,還說了我的名字,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叫王聽誠。”
魏瑾緊緊攥著半封信,眼珠都快蹦出來。王聽誠這個名字她不認識也沒聽過,但信上的字,卻是刻在腦裏那般清楚。
寫字的那個人,曾手把手、一筆一劃教她寫字。
“表哥?你認識我表哥?”
中年書生直了眼,突然轉身衝進車裏,手裏還握著傘和玉掛,一把抓住王聽誠的衣襟口子,死死盯著那張陌生的臉,眼裏急出一團猛烈大火,“阿行在哪?你收到這封信是什麼時候?”
王聽誠一頭霧水,自己還沒搞清楚發生何事,信又是從仇家身上找到的,為什麼要燒?又為什麼燒剩一半?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那個叫阿行是誰?要殺他的人又是誰?不暈不渴不餓的當下,仔細想來好像真有那麼點古怪。
按理說他是墜崖的,為什麼追來的隻有麵具人一個?信又正好燒到一半塞到麵具人身上?然後讓自己看見並且拿走?將死時還能遇到寫信人的親戚?
中年書生看著眼前發怔的少年,情緒慢慢平緩,以為把人嚇壞了,趕緊鬆開手,饒有歉意說道,“真是對不住了,在下魏洲,這位是我妹妹魏瑾,阿行,也就是司徒行,是我親表弟。四天前他家來信,說他無端失蹤,所以……”
王聽誠整整自己衣服,沒在意魏洲的失禮急躁,溫和道,“你們有什麼線索嗎?”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魏瑾細聲道。
“嗯。”
魏洲拿過那半封信,小心拆開,沉聲道,“玉人樓?又是玉人樓?你也打算去玉人樓?”
“也?看來你們也是。”
“一起走?”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