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服飾拾遺(上)(1 / 3)

一、曆朝帝王服飾

中國曆史上的農民起義,隻要敢於扯起反皇帝的旗幟,隻要勢力地盤稍大,必然就要自封皇帝,而且要想方設法給自己的出身依附上一些神秘色彩。就連兩千多年前曆史上第一次農民起義的首領陳勝、吳廣,也知道在魚腹中藏一段綢子,上有朱砂寫的三個大字:陳勝王。他們有意讓這條魚被士兵買去烹食,士兵發現了其中有字跡的綢子,非常奇怪,陳勝又叫吳廣溜到紮營地方的破廟裏,黑夜點上燈籠,裝作狐狸叫的聲音,喊道:“大楚複興,陳勝為王。”士兵們在黑夜中聽了都十分驚恐。這種方法成功地樹立了陳勝的威信,為揭竿而起作了輿論上的準備。翻開改朝換代的曆史,一旦新皇帝登基,也照樣千方百計地在自己的出身上大作文章。意味深長的是,一麵是皇帝至尊不可侵犯的道德訓誡,一麵卻又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刀光劍影,這種看似背反矛盾的兩麵現象恰恰構成了中國曆史殘酷而虛偽的一麵。不過,有一條是不變的,而且也為平民百姓們所普遍承認,那就是占天下者,皇帝也,而皇帝,即天子也。天子在中國是擁有天堂的上帝、人間的主宰,他既代表上天的意誌,又主宰人間的生靈。這樣,誰占有了天下,那麼餘下的頭等大事就是正其名,使他的形象與中國至高無上的皇帝的形象合二為一。

漢高祖劉邦起兵造反前,不過是秦朝一個小小的亭長,但登基後便杜撰了這樣一段神話:劉邦的母親一次在大湖邊睡著了,夢中與神相遇。這時,雷鳴電閃、烏雲翻滾,劉邦的父親發現天氣驟變,急忙往湖邊跑去,猛然看到有一隻蛟龍附在他妻子的身上。此後,妻子懷孕,生下劉邦,也就是日後的漢高祖。類似神話的例子舉不勝舉,一句話,皇帝不是凡胎俗子,他是淩駕於世人之上的“真龍天子。”那麼,既然是“真龍之子”,就必須具有不同於凡人的形象,順理成章,得有龍廷、龍座、龍床、龍袍。十分有趣的是,中國從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幾千年,有關皇帝的一套禮儀居然大致模式延續不變,就連終止了中國兩千多年冠服製度的清朝,雖然堅守本民族的服飾,但皇帝的服飾仍然采取了十二章紋飾的“傳統式樣”,這也從一個側麵說明了中華民族對皇帝形象的接受已經有一個固定的形象模式,這樣,所謂皇帝新衣,必是龍袍。涉及帝王的服飾,首先要從古代服飾製度談起,因為古代帝王的正式服飾是同服飾製度相關的,兩者之間的關係是:服飾製度一旦製訂,皇帝至尊身份所需要穿戴的具有特殊標記的服飾也就得以確立;而所有的服飾製度又都是受到帝王服飾製約的,是參照這一至尊服飾的式樣,遵循不得僭越犯上的原而製訂的。《易經係辭下》載:“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之乾坤。”按古人的解釋:黃帝以前的時代,人是頭插羽毛來遮蔽酷暑,身披獸衣來抵禦嚴寒,直到黃帝掌管天下後,第一次製作衣裳,並推行於天下。“垂”是綴,《說文》中解釋:“綴,合箸也。”合箸即指聯合二物使它們依附為一體,綴衣裳也就是縫製衣裳,而且,黃帝、堯舜創製衣裳是依照《易經》中的乾坤兩卦,乾為天,坤為地,一上一下,上衣下裳,於是,人身體的上半部和下半部也就都有衣服。

曆代記載中都有黃帝始造冕服的說法,但由於年代久遠,具體的情況已難以考證。因為黃帝、堯、舜的時代都屬於遠古的傳說時代,而至今發現的甲骨文中也尚未見有確切的冕袞字樣。《虞書益稷》篇中有片斷記載,是周代史官對前代的追述。“標準的”專用帝王的服飾出現於周代。毛公鼎的銘文中有:“虎冕練裏”的字樣;周?頌敦銘中有:“易錫女汝玄衣黹屯,赤市朱黃,”周?吳彝銘中有:“易,鬯,矩”鬯香酒一鹵,無袞衣赤舄”,其他如“易女玄裳”及“易女玄衣帶束”

等,都可成為估證,其中所說的玄衣就是冕服中的玄色上衣,袞衣是繪龍於衣的袞服,裳是冕服中下身穿著的裙子,赤市就是冕服中係在前麵垂於腰節下的一塊類似今天“圍裙”的一塊布,後來又稱作蔽膝。上述銘文中所說的“賜汝”就是當時周天子賜於諸侯及百官的服飾,既然已有規定式樣的服飾恩賜於下,皇帝自身的服飾自然也就具備形製了。帝王服飾,至周代開始具備完整形製,同服飾製度的創立有直接關係,而服飾製度又隸屬於當時的政治製度,周代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在宗法製度的指導下,推行分封製。宗法就是宗族之法,或宗廟之法。它淵源於原始社會末期的父係家庭公社。“宗”字在甲骨文中,其上部的“門”為屋宇的象形,下部的“示”為神主的象形,設置神主的屋宇就是宗廟,這裏供奉的神既不是上帝,不是傳說的神,也不是創立某一宗教的教主,而是繁衍了後世子孫的祖先,同一祖先的子孫後代形成宗族,一個宗族供奉幾世祖先,祖先即神。

在祖先神幽靈的威懾統轄下,同一宗族內部成員的親疏、等級和世襲權利的安排和分配也就構成了宗法製度。周王朝原來是偏居一方的“小邦”,在伐討戰爭勝利後,成為征服天下的霸主,為了能夠有效地統治天下,周天子推行了分封製度,他賜給自己的子弟、親戚、功臣以及古代先王聖賢的後裔等一定數量的疆土和人民,讓他們去統轄管理,成為拱衛周王室的“諸侯”。所謂“封建”,就是封邦建國之意。“封”字,甲骨文象人用手植樹於土上;“邦”字,甲骨文象植林木於疆界之上;“國”字,金文舊稱鍾鼎文,泛指鑄刻在殷、周及至漢代各種銅器上的文字象以戈守土。封邦建國,就是劃定疆界,植樹為誌,建築城壘,駐軍守土的意思。諸侯受封,要舉行隆重的受封儀式,周天子向受封者頒布“冊命”,諸侯不但被賜予疆土國民,而且還被賜予官屬、奴隸、禮器和儀仗等,諸侯國要對周王室承擔鎮守疆土、出兵勤王、繳納貢賦,朝聘述職、隨王祭祀等義務,以便達到“封建親戚,以蕃屏國”的目的。由此可見,周王朝的統治術主要是在宗法製度下大封天下諸侯,難怪史學家幾乎一致認為:分封諸侯與確立宗法統治是構築西周王朝統治大廈的兩根重要支柱。分封製的確立,階級間等級製的形成以及封建社會製度的萌發,促使了周代一整套禮儀規範的逐漸完備,中國封建社會的服飾製度也正是在這樣的曆史文化背景下得以創立。

周代分前後兩個階段,即西周、東周。西周是公元前世紀至公元前年,距今已有三千多年,最初具備形製的帝王服飾已無實物可考,但有關記載卻可見於先秦典籍。儒家經典三禮之一,記載先秦職官與各種典章製度的《周禮》中有一段較為詳細的記載:司服掌理王者的吉凶衣服,辨別名號物色與它的用處,王者的吉服:祭祀昊天上帝,穿著大裘戴冕,祭祀五帝也是一樣,祭享先王,服著袞冕,祭享先公,服著冕,祭享山川,服著毳冕,祭祀社稷,五祀,服著希冕,祭群小祀,服著玄冕。凡有兵事,服著韋弁服,視朝,服著皮弁服,田獵,服著冠弁服,有喪事,著服弁服,有吊事,著弁經服。

按照古代學者鄭雲等人的解釋,大裘是天子祭天之服,玄衣?裳,玄是黑色,?是兼有赤黃之色,玄衣即黑色麵料的上衣,?裳即赤黃色的下裳。上衣繪有日、月、星、山、龍、華蟲等六章,類似今天的手繪服裝,是畫工用筆墨顏料畫在布上的;下裳則用繡,有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六章,共十二章,這十二種圖案紋樣均各有特殊的象征意義:日、月、星,取其照臨光明,如三光之耀,龍,能變化而取其神之意,象征人君的隨機應變;山,取其能雲雨或說取其鎮重的性格,象征王者鎮重安靜四方;華蟲,雉屬,取其有文章文采,表示王者有文章之德;宗彝,是宗廟的一種祭祀禮器,後來在其中繪一虎一,以示王者有深淺之知,威猛之德,也有說取其忠孝之意;藻,取其潔淨,象征冰清玉潔之意;火取其光明,火焰向上有率士群黎向歸上命之意;粉米,取其潔白且能養人之意;黼,繡黑白為斧形,取其能決斷之意,斧與黼在發音上相近,古代也有通用的;黻,繡青與黑兩弓相背之形,取其明辨。周代以前,帝王服飾即繪繡有以上所述的十二章花紋,到了周代,因旌旗上有日、月、星的圖案,服飾上也就不再重複,變十二章為九章。紋飾次序,以龍為首,龍、山、華蟲、火、宗彝是畫的;藻、粉米、黼、黻是繡的。帝王的冕冠十分重要,其形製也在周代確立。

冕,《說文》的解釋是:“大夫以上冠也,邃延垂旒。”這裏的

“延”,又寫作“,延”是處於冕冠頂部的一塊長方形的冕板。“邃”的意思是深遠,這裏指冕板的長形,“延”覆蓋在頭上。“旒”又寫作“,流玉”,是“延”的前沿掛著的一串串小圓珠玉。這些懸掛的珠玉稱“冕旒”,冕冠兩則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便與發髻拴結,又在笄的一端,係上一根絲帶,從頷下繞過,再係於笄的另一端,用以固定冕冠。在兩耳之處,又各垂下一顆蠶豆般大的珠玉,即稱作“纊”,也有叫“充耳”的,充耳並不直接塞入耳中,而懸掛在耳邊,走起路來悠悠晃動,意在提醒戴冠者不要輕信讒言。成語中的“充耳不聞”即由此而來。冕旒垂掛下來擋住眼睛的視線,也有類似含義,意在提醒戴冠者不必去看那些不該看的東西,即“視而不見。”十分形象地體現了“非禮勿聽,非禮勿視”的禮儀原則。按《禮記玉藻》中記載:“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後邃延,龍卷川祭。”這裏就說明了天子的冕冠懸有十二條冕旒,“龍卷”則指龍卷衣。根據《周禮》的記載,大臣們也可懸“冕旒”,隻是在旒的數量上區別於皇帝。這同皇帝參加不同禮儀活動時穿著不同冕服,戴不同旒數的冕冠似乎容易混淆,所以,後世人對《周禮》時有懷疑,宋代大儒朱熹就曾認定《周禮》是一個草本,在當時也不完全按此中的規定使用。可見,由“冕旒”所體現的“禮”也有一個過程。周代時,天子、諸侯、大夫均可服用,但後來隨著等級的森嚴,禮製的規範,便隻有帝王才能戴冕有旒,“冕旒”也就成了帝王的專用品,甚至成了帝王的代稱,唐代詩人王維就寫有這樣的詩句:“九天門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