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時的星期二下午學校都是放假,我和姐姐在家的時候,姐姐總是關上房門還千叮萬囑不讓我進去。我自然求之不得。因為外麵的兩間大屋都是我活動的天地,我可以披著紗巾抹著花粉扮演仙女在屋裏飛來飛去……
“沒經我的允許,你也不準出來哦!”我很認真地對姐姐說。
現在想起來,姐姐那時在小屋裏開始編織自己的文學夢,我在外屋編織自己的幻想夢,各自的天地,不同的夢,不管實現與否,都是最美的記憶。
我漸漸地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如花的少女,也有了清純的模樣直直的長發。姐姐卻開始留起了短發。每次洗完頭,姐姐幫我吹幹時,總不忘替我設計發型。
“這樣很美,迷倒一大片!”姐姐撫摸著我的長發打趣。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少,感情也愈發地好了。
姐姐的夢想終於推開了門,她的文章陸陸續續在《少年文藝》上發表。她總是趴在書桌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啊寫抄啊抄。即使是在白天她也把窗簾拉得嚴嚴的,扭亮昏暗的台燈,那盞橘黃色的小燈成了姐姐當時最好的朋友。
每一次完成一篇小說,我總會叫姐姐拿給我看。我總是說我是她的第一編輯,隻要我通過了絕對OK。
永遠記得那個夏日的午後,我倆躺在小床上,姐姐給我背她新寫完的小說——《塔裏的女孩》,字字句句,溫柔低吟。
“我叫靜,很普通的名字,但是我的美麗注定我今生今世無法做一個安分守己按常規長大的女孩……”
聽完那個故事,年少的我心中湧動著一種很複雜的感動。
“真好,真好!”我不斷重複著……
今天,雖然姐姐已經寫了更多更好的故事,出了很多精美的書,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那篇《塔裏的女孩》,它也許很青澀,也許不時尚,但它讓我懂得了美麗的另一些含義,也讓從小愛美的我在成長的道路上比同齡人多了幾分冷靜和睿智。這想必是姐姐也不曾預料的。
我們還愛做的一種遊戲就是我拿書卷成話筒樣遞到姐姐麵前,“請問饒雪漫作家,你成名後有些什麼感想?”
姐姐總是配合地裝腔作勢一番,然後和我笑得東倒西歪。
但是,快樂在那個年齡是一種奢侈,成績下降,高考失敗,複讀一年,爸媽憂心……種種的疼痛接踵而來。家裏蒙著一層看不見的陰影,姐姐有些卻步、有些沉默,但是我知道她並沒有放棄,內心的文學夢被學習壓抑在最底層,蓄積著、等待著噴湧而出的一天。
終於姐姐考上了本市一所很普通的大學,算是對她學習生涯的一種安慰。
而我似乎隱隱中感受到了考大學的沉重壓力,毫不猶疑地選擇了念中師。
就這樣,我倆再次分開。姐姐留在本市,15歲的我去了另一個小城初次開始獨立的生活。
爸媽和姐姐送我去念書的那天,姐姐給我買了一大包零食,還自私地對我說:“你晚上躲在床上吃,別讓其他同學看見了。還有你要裝著什麼事都不會做的樣子,這樣別人才會幫你;想家了就回來,反正隔得不遠”……
我從來不曾覺得老姐有這麼嘮叨過。
臨走時,姐姐偷偷將5元錢塞到我的掌心,“拿去零花吧!”
要知道當時的5元錢可以買很多東西,我捏在手裏,捏到潮濕。
家人一走,背過身去,我的淚奪眶而出。
姐姐一拿到稿費,總不忘給家人買些禮物。記得最清楚的是姐姐給我買的第一身衣服,那是一套棕黃色的燈心絨馬甲套裝。我穿著它去學校引來好多羨慕的眼光,我穿著它站在學校禮堂的舞台上演講姐姐寫的故事,一舉拿到了第一名。我永遠記得某個評委老師激動的語言:“特別是新生饒雪莉能有這麼精彩的演講簡直讓我震撼!”
“我說她真漂亮!”
“她的頭發好美喲!”
“像電視裏的明星×××”。
……
我驕傲地穿過台下的人群,在眾多眼光的頻頻回首中去體會一種小小的成功,獲得一份大大的滿足。
在姐姐的鼓勵下,我寫了一篇文章《紫浣花》發表在當時的江蘇《少年文藝》上,雖然也陸陸續續收到一些讀者的來信,但敏感的我總覺得不如姐姐的故事那般轟動,黯然的失落滿滿占據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