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查江南為人文淵藪,入闈士子,多至一萬四、五千人,額設同考官十八房。每房約需校閱八百餘卷。……乃頭場薦卷未畢,而二、三場試卷陸續送入內簾。……似此校閱情形,定棄取於俄頃之間,判升沉於恍惚之際。盡管康熙五十年(年)曾有“各房官薦卷之外,主考官並將餘卷遍加校閱”的規定,但各主考並未認真執行,常是敷衍了事。凡是同考官未薦之卷,或同考官已薦而主考官未取之卷,均稱為“落卷”。每科“落卷”,主考、同考都必須分別略加評語,說明未取未薦的原因。未被錄取的考生,在發榜後十天內,順天在順天府,各直省在布政使司處領取本人試卷評語閱看。清朝對內外簾官在試卷上用筆顏色也有明確規定,凡會試的知貢舉官及鄉試的監臨官、內外監試、提調、受卷、彌封、外收掌等官用紫筆;同考官、內收掌用藍筆(乾隆間,同考官一度改用紫筆);謄錄官用朱筆;對讀官用赭黃筆。對讀中有錯誤也用赭黃筆改正;正、副主考官用墨筆。這就是所謂“五色筆”。如果有人亂用筆色,則必受參處。發榜。清初規定各直省鄉試發榜日期,大省於農曆九月五日前,中小省於八月末。後因各省應試考生遠遠超過規定的比例,試卷大量增加,出榜日期迫促,造成“考試官不能細心遍閱,草率錄取,以致遺失佳卷”。
為了使“考試官得以詳閱試卷,不致有遺珠之歎”,康熙五十年,將各直省鄉試發榜日期改為大省九月十五日內,中省九月初十日內,小省九月初五日內。各直省按規定的錄取名額錄取的,稱為“正榜”。除正榜之外。還有副榜。順治二年規定:“直省鄉試卷,有文理優長,限於額數者,取作副榜,與正榜同發。”副榜中額,清初無定數,各直省從名到名不等”。
康熙十一年議準:“直省鄉試,每正榜中額五名,設副榜中額一名”。此後成為定製。副榜雖與正榜同時公布,但是中副榜的士子,不能取得該科舉人的資格,僅稱之為“副貢生”。副貢生雖不算中舉,但從此可以免除歲、科考試,直接參加鄉試。雍正四年雖有“今年各省五經取中副榜之人”與“所中副榜內有兩次中副榜者”,均“準作舉人,一體會試”之諭,這樣的舉人“俱係特典,後不為例。”鄉試發榜多在寅日或辰日,因寅屬虎,辰屬龍,所以人們又稱之為“龍虎榜”。又因發榜時正值桂花盛開,所以也稱鄉試榜為“桂榜”。發榜後,號軍立即飛輿至其所承辦而中式者家中鳴鑼報喜,並有一張狹長之白紙報條,上書“中式某某科鄉試第幾名舉人”。姓名、籍貫、名次,皆以墨筆填寫,此外皆木刻印就。後又送一如短畫之立軸,下垂彩須,上書“捷報貴府老爺××,中式某某省某某科鄉試第幾名舉人,會試聯捷”等語。除了到中式舉人家中報喜外,還接連往其親戚族人等處報喜,這都是為了多索要銀兩而已。放榜的這天上午,即有沿街鳴鑼,叫賣《題名錄》者。這本《題名錄》是把全榜人名、年齡、籍貫都登上,用木刻小字印成。人們常爭相購買。鄉試發榜的第二天,舉行“鹿鳴宴”,宴請內外簾諸考官以及新科舉人。主考、監臨、學政等先行謝恩禮,再由新科舉人謁見主考、監臨、學政及內外簾官。頒給主考、監臨等官金銀花、杯盤、綢緞等物。
發給新科舉人頂帶衣帽等,然後入座開宴,歌《鹿鳴》詩,跳“魁星舞”。乾隆以前,鹿鳴宴擺設豐盛饌肴,以後則隻有清酒一杯,表示個意思而已。清初,對新科舉人,順天府由禮部、各直省由布政司頒給牌坊銀兩。
此後也漸至名存實亡。鄉試中榜的第一名稱為解元(意即地方解送朝廷參加會試的第一名人才);第二名稱為亞元;第三、四、五名稱為經魁乾隆以前五名統稱“五經魁”;第六名稱為亞魁;其餘稱為文魁。鄉試結束後,還要“刻朱卷”。主考官在闈中將中式者之三場文字擇優發刻,以朱色印之,彙成一卷,名曰“闈墨”,也稱“朱卷”,以聚奎堂為名。若中式舉人之文字沒有被主考官所選,也必須自擇數篇,連同房官、主考官的批語,刊印分送友人。其印色雖不用朱,也稱朱卷。其封麵上另以朱色印“呈政”兩字。其文如為聚奎堂所選刻,則在篇眉上加“圈點悉遵聚奎堂原刻”九小字。在文字之前,要詳細記述本人履曆,先寫本人姓名三個大字,其下則字某某,號某某,誕生年月日,優廩增附等出身及籍貫等。其後,則分上下兩排,上排自始祖考妣以及父母,為直係親屬,詳載其經曆及官爵;妣氏母氏,則詳載其父母兄弟之出身經曆等。若祖父母俱存者,則曰“重慶下”,否則舉其存者。
父母俱存者,則曰“俱慶下”,否則亦舉其存者。父母俱亡者,則曰“永感下”。其後繼以業師,問業師,受知師。包括書院之山長、以前之學政,以及前屆之房師、本屆之監臨等,均可列入。下排則載旁支之族人,自遠房以至從堂,嫡堂,及本身胞兄弟、姑母、妹、侄子、妻黨,均須詳載。最後則附以“族繁不及備載”六字,這是為了誇張其門第套語。這種朱卷前的履曆,有人將全榜之人所刻者彙合而重印之,以分售於各舉人,名曰“同年齒錄”。複試。鄉試發榜後,凡取中的舉人,還要經過一次複試。複試通過之後,方準參加禮部會試。舉人複試始於清順治十五年年,因為順治十四年丁酉科鄉試,順天、江南主考官都因受賄賂,“情弊多端,物議沸騰”。
次年,順治親自複試兩闈舉人,開清代舉人複試之例。經過複試,順天米漢雯等名舉人仍準於參加會試,蘇洪等名文理不通,革去舉人。江南汪溥勳等名,仍準作舉人,史繼佚等人,亦準作舉人,罰停會試兩科,方域等名,文理不通,均革去舉人。有個叫吳鳴珂的人,以三次試卷文理獨優,特許一體參加殿試。康熙三十八年己卯科鄉試,順天發榜之後,眾議紛紛,禦史鹿佑指參順天主考取士不公,康熙皇帝命將本科所取舉人,全部集中到內廷進行複試。他親自命題,並指派皇子、重臣、侍衛等嚴加監試,把應試舉子列為四等,三等以上,準子參加會試;四等黜革。至乾隆九年規定,各省鄉試放榜後,乘舉人赴省填寫親供之便,由各省巡撫會同學政,在巡撫衙門出《四書》二題複試,如有文理荒謬或不能完卷者,查實原由,分別處理,如確無情弊者,即給予谘文,赴禮部會試,並將複試卷一並解送禮部,聽候磨勘。乾隆五十二年又將各省中式舉人複試列入科場條例,規定各省鄉試發榜後,立即把中式舉人送京,待皇帝指派大臣進行複試。這個辦法實行後,由於舉子人數眾多,閱卷官若不夠謹慎,也常落佳卷。
例如:雲南舉人謝煥章,年逾六十,甫捷鄉闈,入都會試,其複試之文,理境深奧,閱卷者李某幾不能句讀,以為文理欠通”竟坐褫革。謝固滇中名宿,有及門八人,同上公車,鹹憤不與試。群起揭控,事聞於朝,特派大臣複閱,謝得開複,作為本應罰停會試一科。而開複以後試期,應無庸再議,然謝之文名,由是盛傳日下。謝煥章文章因為理境深奧,閱卷官沒有認真細看,便定之為“文理欠通,而把他褫革。可見集中複試,因人數眾多,時間勿促,閱卷官不能認真評閱,草率從事,故篩選不一定準確。同時,乾隆也發現這樣集中複試有諸多不便,而再思改革。他在五十三年的上諭中指出:
第思各省鄉試中式人數眾多,順天取中各生,尚不難調集複試,若各直省,道裏雲遙,省份甚多,安能簡派如許大員於發榜後行複試。嗣後鄉試榜發後,複試一節著不必行。就在諭旨下達的當年,順天府查奏萬治庭頂名代清的情況,乾隆又令將順天府中式舉人遍行複試。乾隆五十八年再令各省鄉試後普遍自行複試,並規定凡有總督、巡撫的省份,於鄉試發榜後,督、撫共同進行複試,若是隻有巡撫而無總督的省份,派布政使會同提鎮,監臨闈務,巡撫專辦複試。這一年(乾隆五十八年)鄉試後,乾隆在正大光明殿抽樣複查順天等省中式舉人鄧春等人,指派軍機大臣公同閱卷。軍機大臣評閱結果,擬準其會試一卷,罰停一科者二卷,兩科者一卷,三科者二卷,斥革者二卷,報請禦批。
乾隆逐一批閱了人試卷後諭:內廣東舉人鄭綱、溫覲威二卷,詩文疵謬,字畫模糊草率,軍機大臣調驗原卷比對,竟如兩手,其中情弊顯然,但彼時出中原卷,詩文明順,在主司等憑文取士,自與無涉,而監臨關防不嚴,致有代清傳卷等弊,咎無可辭。除三科以上,年份較遠者,免其追究外,在三科以內,見擬罰科;在順天中式者,將該省監臨之巡撫議處;其斥革諸卷,該監臨之咎更重,著交部嚴加議處。乾隆之所以特別重視這個人的複試,並親自對所屬監臨作了處理。其用意是“以示懲儆”,使各省監臨不敢通同作弊。乾隆五十九年又諭旨停止鄉試後複試。至嘉慶四年(年)才恢複複試製度,但這時的複試內容已經簡化了,隻考一文一詩。複試條例也比以前放寬了。()磨勘試卷。磨勘試卷是清中央政府對各省鄉試進行檢查的一項重要措施。順治二年規定:各直省鄉試填榜之日,外簾官在監臨的嚴格監督下,把中式舉子的朱墨卷逐一查對,若朱卷字號無誤,墨卷文字沒有關節可疑之處,即蓋上印章,連夜派人解送禮部,等候磨勘。各省依路程遠近,分別在九月至十二月以前解送到禮部,“遲延者聽部糾參”。為了防止各省考官在發榜以後私改試卷,順治八年又規定:鄉試發榜的當天,各直省主考、監臨、布政使及知府等官均在場,把中式舉子的朱、墨卷進行包裹,每十卷為一封。各加蓋印章,當日起程解送禮部。解部期限,順天府在放榜的當日,其他各直省依路程遠近分別限製,山東、山西、河南為日,江南、陝西日,江西、浙江、湖南、湖北日,福建日,甘肅、四川、廣東、廣西、雲南、貴州日。如果違限日,順天府尹及各直省布政使罰俸一月,解送官議處。
順治十六年,更定科場條例,規定“解卷遲延,司府官每十日罰俸兩月”。康熙十五年,又分清解卷遲延的不同原因,分別懲處,如果責任在順天府、直省布政使,則以每遲日罰俸兩月懲處;如果責任在解送人員,則行文該省督、撫,從重懲處。這就保證了各省試卷能如期安全送達禮部,而不至延誤磨勘日期。副榜朱墨卷同解不磨勘。磨勘試卷,順天為一次,各省照解卷日期,先後分作三次,限於年內磨勘完竣。試卷磨勘時,“首嚴弊幸,次檢瑕疵。字句偶疵者貸之。”其目的是為了“弊防竇,正文風”。每份試卷從格式到文體、書寫各個環節,都在磨勘的範圍之內。如發現字句可疑,文體不正,全篇剿襲,朱、墨卷不符,以及策文答非所問等情況,舉人除名。如有不遵傳注,俚言諧語,不避廟號、禦名、聖諱,謄寫用行書、草書,文中引用後代史實和書名,《四書》文過字,剿襲雷同至餘句,三篇全用排偶,詩平仄失調,多韻少韻,策文不滿字,抬頭不合規定,以及論及本朝臣子的人品學問等情況,則罰停會試一科至三科。其主考、同考也要受到處分。順治十六年,更定科場條例,規定凡“磨勘試卷,字句可疑,主考、同考降級罰俸有差,重者革職提問”,凡“文體不正,主考分別罰俸降革,同考官降革提問有差。”如果是“校閱草率,雷同濫惡,雜然並登,及試卷不諳禁例,字句疵蒙謬,題字錯落,真草不全,謄錄錯誤”,則內、外簾官及舉子都要分別受到處罰。例如乾隆四十五年江南鄉試第一名顧問的試卷,經磨勘後,發現頭場《四書》文三篇,純用排偶,八股文又沒有點題。高宗認為這樣明顯違反文體規定,又拔冠榜首,是私通關節的結果。
因此,把顧問交部照例查議。江南正主考錢載、副主考戴均元交部議處。清代磨勘處分最嚴厲的一案,是發生在鹹豐八年(年)戊午科。這一年順天鄉試發榜後,眾議紛紛,禦史孟傳金疏劾主考柏,艸俊取士不公,文宗指派大臣對順天試卷全麵進行複勘。複勘結果,不合格的試卷,竟達份之多。文宗大怒,下令革去柏,艸俊軍機大臣行走及翰林院掌院學士等職,聽候傳訊,命載垣、端華、肅順等人會審。載垣等人查獲了柏,艸俊受家人靳祥的求情,用撤換試卷的辦法,錄取了羅鴻繹的嚴重舞弊案。鹹豐九年,文宗依載垣等人會審定刑,處斬柏,艸俊,同時處斬的還有與此案有關的已革編修浦安,已革舉人羅鴻繹、已革主事李鶴齡。副主考戶部尚書朱鳳標,在柏,艸俊撤換試卷時並未查詢,出場後又未參奏,但文宗從朱鳳標的供詞中分析他對柏,艸俊作案未必知情,隻以失察罪從寬論處,給予革職;另有編修鄒石麟,為已革舉人平齡更換朱卷,處以革職永不敘用。在這次磨勘中,查出試卷必須究辦的舉人餘汝偕等名,以及同考官徐桐”,钅重、王秀、塗覺綱、何福鹹,對讀官鮑應鳴等人,交禮部查照科場條例,分別懲處。
這次大規模嚴懲考官的用意,文宗在事後這樣說:“朕此次執法嚴懲,正為士林維持風氣,爾在廷諸臣,當能默喻朕衷也。”這次科場舞弊案,從其他有關史料記載看,柏,艸俊徇私作弊是事實,至於柏,艸俊等人被處極刑,看來與統治階級內部矛盾有關。據《清史稿柏,艸俊傳》載:“柏,艸俊素持正,自登樞府,與載垣、端華、肅順等不協。”他是蒙古正藍旗人,道光六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內閣學士,兼正紅旗漢軍副都統。道光十八年出為盛京工部侍郎,調刑部,兼管奉天府尹。道光二十年,授刑部侍郎,調吏部,又調戶部。道光二十五年充總管內務府大臣。道光二十八年擢左都禦史。道光三十年遷兵部尚書,授內大臣,不久又調吏部,管理三庫兼翰林院掌院學士。鹹豐三年,罷內務府大臣,降授左副都禦史。鹹豐五年,擢熱河都統。翌年,命在軍機大臣上行走,兼翰林院掌院學士,尋以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
鹹豐八年,典順天府鄉試,拜文淵閣大學士。柏曆仕兩朝,官運亨通。這樣一個朝廷顯貴,會那麼輕易地死在一次科場舞弊案上這不僅是文宗為“維持士林風氣”所采取的一種嚴懲措施,而主要是載垣等人借科場案之機,誇大其詞,從而假文宗之手而殺掉自己的政敵。顯而易見,同案的編修鄒石麟,也為舉人平齡更換朱卷,則隻受到“革職永不敘用”的處分而已。實際上,鹹豐年間,磨勘的條例已經逐漸放寬了,有時隻虛應故事而已,而文宗倒對柏,艸俊等人處理如此嚴厲,其真正原因正如《清史稿選舉三》所說的:‘曆科考官舉子因是譴黜者不乏其人,而藉端報複者,益亦有之”。清代初年,磨勘官由禮部和禮科的官員擔任,一般是在鄉試發榜前由禮部請旨派出。康熙四十一年(年)壬午科始,改由皇帝直接指派大臣專司其事。由於各省舉人定額不斷增廣,試卷日漸增多,於是又令九卿會同磨勘。六部官員雖然也參加其事,但因職事繁多,往往有名無實。乾隆初年,又改任都察院科、道五品以上、科甲出身的官員以及翰林院、詹事府官員集中朝房,共同磨勘。以後又增加編修、檢討,並將磨勘官定額為人。至同治十三年(年),增加到人。以前,磨勘試卷不必在卷麵上署名,也沒有對磨勘官製訂獎懲條例,因此,參加磨勘的官員往往“托名寬厚,不欲窮究”。乾隆二十一年年才規定,自下科始,磨勘官必須在卷麵上署上自己的銜名。為了檢查磨勘官是否認真負責,乾隆二十五年再增派大臣,對磨勘過的卷子進行複勘,又作出對磨勘官議敘、議處的規定。此後磨勘官才認真負責,不敢因循敷衍。從此各省舉子的試卷,在磨勘中被查處者,往往有之,考官因此被議處者,也不乏其人。如秦惠田、觀保、錢汝誠便是,此後,諸磨勘官才慎重從事,一變因循敷衍之習。但自鹹豐、同治以後,隨著複試製度的放寬,磨勘製度也有所簡化,尤其是同治年間—年,被罰停科的舉人,還準予以銀兩捐免,磨勘試卷實際上是有名無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