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依依突然站直了身子,指著嚴叔罵道:“你不是好人,他受不了了,你為什麼打他?”
幾個年長的孩子暗自心驚,思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膽敢對嚴叔出言無狀,不知道會吃怎樣的苦頭,受怎樣的折磨?她這條小命恐怕難保。
嚴叔的陰騭的眼睛陡然眯了起來,手腕一抖,鞭子劈頭蓋臉地向楊柳依依擊下,口裏冷冷地道:“理由,你問它去,告訴你,小姑娘,在這裏我就是規矩。”
二個手指,不偏不倚,穩穩當當地把鞭頭夾住,嚴叔哪裏能移動半分。
沈除非。他一手夾鞭,一手平平伸出,下一刻已經將楊柳依依抱在懷裏,“嚴叔,她是我的。”
嚴叔似乎不敢違抗,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道:“是。”
楊柳依依很是高興,扮了個鬼臉。
這點小把戲當然逃不過沈除非的眼睛,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個小小女孩兒挺有血性的,也很能記仇,忍不住大聲嗬斥:“不許對嚴叔無理。”
楊柳依依學著嚴叔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是。”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孩子畢竟是孩子,喪母的哀傷失父的傷感隨著時間慢慢的平息,她悟性極強,再加上沈除非的特別照顧,很快適應這裏的生活。她年齡雖小,卻也能分出好歹,與沈除非朝夕相處,漸漸有了幾分依戀。
沈除非的一向冷峻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笑意。
楊柳依依心裏始終惦念著那個陌生的小男孩,當真是不問不快,於是忍不住問沈除非:“師父,那個男孩被拖下去了會怎樣?”
“怎樣?”沈除非淡淡地道:“死。”死在他心裏是這樣得輕描淡寫,以至於他說出死字時神色不變毫不猶豫。
楊柳依依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明白死亡會是如此尋常。
當晚,一百來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有半數發起了高燒,超負荷的訓練和一天的雨淋,任你是鋼鐵鑄就也會禁受不起,何況是孩子。
楊柳依依也不例外,她在高燒與噩夢之間遊離,似乎回到了張家,母親又在西嶺河裏浣洗一家老小的衣服,父親在山坡那一邊種著蘿卜,她在旁邊玩泥巴。突然,父親起身離開,留下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山坡上,“爸爸,爸爸……媽媽……”她焦急又無助……
“依依,師父在,你好好睡。”沈除非整夜抱著她,喂她喝溫熱而苦澀的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