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更是要緊了!要知道這皇室裏頭規矩原本就大,上頭的意思更是不容許有半分毫的誤會的,一步踏錯便要招來大禍,這禍及滿門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啊!”老夫人這大半輩子都平平安安過來,最忌諱的便是無法將這份平安延續下去,這會兒聽了努達海的話不免心急如焚,思來想去將目光落在雁姬身上:“你素來是個聰明的,說說你有什麼法子沒有?”
雁姬始終默默坐著,整顆心都淩亂不堪,上輩子與這輩子的事兒混淆在一起,她還能拿得出什麼主意來?可是聽老夫人問話,雁姬還是平複了下心情:“額娘也別著急,究竟是怎麼回子事兒,咱們還沒弄清楚呢不是?”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道:“不如,趕明兒我就入宮去走一趟,也算是……為了上頭對咱們家的重視去謝恩吧,順便也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消息,額娘以為如何?”
“對對對!”老夫人連聲應著,“到底還是你穩得住心思,我都要急糊塗了,嗯,沒錯沒錯,按理說咱們是該入宮謝恩的,對,你就走一趟試試能否問到什麼,隻是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被人瞧出不妥來。”
“額娘放心,我知道分寸的。”雁姬淺淺一笑。
回到了自個兒的院子,房裏隻剩下了努達海和雁姬兩個人,彼此都沉默著,氣氛有少許的尷尬。努達海看了幾回雁姬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隻好訕訕的清了清嗓子,問道:“這事兒,你仿佛不大高興?”
雁姬淡淡瞧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整理著幔帳上的流蘇,一根根的理順:“我有什麼不高興的,正如額娘所說,茲事體大,難免惶恐罷了。”
努達海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搖搖頭,道:“咱們做夫妻也有些年頭了,我瞧得出來,你這回可不單單隻是惶恐,還有……”努達海停頓了一下,轉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徑自喝著,背對著雁姬:“你不喜歡新月格格是不是?”
手指忍不住的一哆嗦,撥亂了剛剛整理好的流蘇,雁姬暗自咬了咬唇:“是,我對她確無好感,嬌慣過甚,弱不禁風,這些可都是你說的!更何況,她原本就是皇親國戚,如今更是皇上追封的‘忠烈王’遺孤,再加上和碩格格的頭銜,如此算來,這身份是要多尊貴有多尊貴!這樣的一位格格住在咱們家,天知道外頭要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若平安無事倒還好,隻要有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單是吐沫星子就能把咱們將軍府給淹了!”轉頭盯著努達海的脊背,雁姬頗有忿忿之意:“這一回,你倒真給咱們家接了一份好皇差呢!”
“我說過了這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努達海也沒了耐性,擱下杯子轉過來看著雁姬,急急解釋著:“你不知道當時的情形,我是當真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味的推辭,也許能讓皇上轉了念頭,將軍府不必擔這份差事,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我剛剛被擢升內大臣,若是這麼一鬧,勢必會被說些個‘恃寵而驕不識抬舉’之類的評語,你當那就是些個好聽的?那些就不是麻煩了?”
“……”努達海的一席話,使得雁姬愣愣的跌落床邊,這些道理都是她能夠想明白的,如今卻被其他的事情蒙蔽了心神而無暇去想。不由得懊惱的閉了閉眼睛,之前老夫人還說她到底是個能穩得住心思的,其實,她才是如今最穩不住的!眼下大家擔負著的,她也擔負著,眼下大家還不曾知曉的,她也一並擔負著,真的很累很累,幾乎要壓垮了她,偏偏,她還無處傾訴。如果繼續這樣混沌不清的糾纏下去,遲早,她會被自己逼死——被上一世的自己,將這一世的自己——活活逼死。
看著她的模樣,努達海滿心的疑惑,靜靜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身去,握住了她的手:“雁姬……告訴我,你在怕什麼,嗯?”
怕?雁姬猛然抬起頭來,略帶詫異的看著努達海,他用了這個字,他看得出來她在怕?原來,在怨、妒、恨之外,她刻意去隱瞞的一部分竟是這麼明顯的浮於表麵麼?是的,她不願承認,前世今生都不願承認她在害怕,怕眾人嘲笑她的失敗,怕大家看得出她的脆弱,現如今更怕無論做什麼最終新月還是會將努達海搶走!
她,真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