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這樣一雙眸子,努達海竟不忍心再追問下去,起身坐到床邊,將身旁的人摟入懷中:“不管是什麼,你都無需害怕,一切有我,有我……”
她一直做著一個堅強獨立的女人,自幼承家訓起,便學會了小心的收斂好那份小女兒的性情,還曾是個年少懵懂的小姑娘時,已經懂得了“人前歡笑,人後流淚”,在之後的日子裏,更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引領她延續著這條道路,漸漸的,她也習慣了那種“打落牙齒活血吞”的隱忍。而這一次的失態,當真是久違了。雁姬探出手指攀上他的衣裳,連指尖都在微微的顫抖,掩飾不住的哽咽:“我的確是怕,新月,不僅是個格格,還是個……還是個女人……”
聽著她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拚湊出來的一句話,努達海當真詫異,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與自己鶼鰈情深的雁姬會突然對他的感情失去了信心,更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對象竟然是初次見麵的新月,對努達海而言,那隻是個跟珞琳一般無二的女子,說句大不敬的話,他隻當她是女兒來看待,但是,看著如此不似平常的雁姬,努達海連質疑的勇氣都沒有,她給他的感覺,竟然是篤定的,仿佛這些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甚至是……已經發生過了,已經給她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聽我說,雁姬,”努達海把雁姬從懷中放開,與她四目相對,這時候努達海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聲音居然也是止不住的微微輕顫,“記得咱們新婚之夜,你一身紅衣坐在這兒,就曾問過我‘可有侍妾’,我以為你善妒,誰料想你竟然說你是在擔心伺候不好我,不能讓我滿意。從那時起,我便對自己說,這一生,努達海決不負你,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要其他的女人。雁姬,不要懷疑我們二十年來的感情,更不要懷疑我的人。”
這些事情,無需提醒,她也都記在心裏。他曾有過的兩個女人,都在成親之前便打發了,他也曾說過自成親之日起,便不再納妾,可是……不要懷疑,要她如何不懷疑?她說服不了自己,尤其是對記憶中的那個人,已經毫無信心!隻是眼前呢?看著他信誓旦旦,看著他深情款款,罷了罷了,她什麼都不去想了什麼都不計較了,合身撲入他懷中,伸出雙臂緊緊的摟住他:“努達海……”
第二日一大早,雁姬便身著宮裝旗頭,隨著努達海一同入了宮。兩人並坐在馬車裏,雁姬有少許的尷尬,畢竟像昨兒那副模樣,在她自己看來是極大的違背了禮儀典範,一個有兒有女並且是當家主母的女人,哭哭啼啼當真是不成樣子。可是在努達海看來,卻隻覺得歡喜,這個平日裏言行舉止都端莊謹慎的妻子,也有那般梨花帶雨般的柔弱時候,是意外,更是驚喜。努達海心裏頭高興,一路上都握著雁姬的手,到了入宮時分還不忘叮囑:“你不必著急,下了朝我自會在宮門口等你,咱們一同回去。”雁姬不由自主的紅了臉,連應一聲都覺得羞澀,隻怕叫旁人聽了去瞧了去,急急忙忙進了宮門。
要謝恩,自然是要麵見太後的,太後麵前自然不可放肆,雁姬固然入宮多次也不忘倍加小心,幾乎精準到每一個字都是思忖幾番才說出口,生怕哪一句惹了太後不高興,除去“謝抬愛、謝器重、謝恩典”之外,其他的話一概閉口不提,隻規規矩矩陪著太後的話音說,果然,太後對雁姬的表現十分滿意,而那份滿意之色則沿著眉梢眼角一路的延展開來。
直到心裏完全有把握太後此刻心情一片大好,雁姬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前不久的荊州一役,忠烈王爺一家的事兒,奴才及奴才的家人都為之動容,唏噓不已,自從聽到這消息起,奴才額娘不知道在佛前燒了多少香念了多少經文,隻求諸位英魂能夠早登極樂。”
“唉,端王那一家子,不下百餘口,竟這麼就……著實是讓人心痛啊。”太後也是一臉的傷痛,更有著惋惜,“可憐克善才八歲,就沒了阿瑪額娘,隻餘下個姐姐相依為命,哀家真是好幾夜都沒合眼呢!”
“還望太後珍重自個兒的身子。”雁姬覷著太後的臉色,關切道:“小世子年幼,新月格格也不過十七,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奴才也覺得他們很是讓人心疼。”
“這孩子……”太後臉色稍有陰翳,許是想起了什麼,隻是這神色稍縱即逝,換做了眉眼和順的看向雁姬:“雁姬,將軍府裏的事兒還是要你仔細操持,如今哀家與皇帝,就把這兩個孩子托付給你了,你幫咱們好生照看著,待等新月孝製期滿,哀家自然會給她指一門好前程,到時候,你們當是頭功,恩典必是少不了的,你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