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後悔躲開了落瓔,獨自來這該死的地方尋找娘親。
隻有……放手一搏。
幾枚銀色暗器悄然蜷在了掌心。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近了——眼中精光一現,泱靈兒驀然出手,紅袂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烈的弧,狼釘脫手的刹那,卻赫然停了下來。
泱靈兒啞口愕然。
扁舟之上,就一酒鬼罷了。
隻見那酒鬼半倚半臥,一身黑衣早已淩亂不堪,沾上汙穢,皺巴巴的貼在身上,一頭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臉頰,不甚見容貌,雙眼微闔,似有清淚劃過……
隨腳踢倒了幾隻空的酒壇後,酒鬼仰麵躺了下來,停止了抽泣。
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伸出右手,探入前襟,掏出一支金色的匕首——雕滿了並蒂蓮的匕首。指尖輕輕撫過,那樣小心翼翼,似在嗬撫至親的臉龐,每一紋一理,都是那樣嫻熟和理所當然,也許,隻有日夜的撫慰,才會這樣銘刻於心吧!
忽然,酒鬼扶欄而起,長發散開,露出了劍一般鋒利的臉,薄唇如劍,眉直如劍,星目如劍,英挺如劍,整個人就像一把脫了鞘的劍。冷冽的殺氣經久不散,流霜飛舞之間,似乎有縷縷怨靈纏繞於周身之上。
隻有那一雙泛著血色的眼眸,讓泱靈兒怔了怔,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仇恨。殘酷。無情。還有——那抑製不住的莫大的悲慟和孤獨。
複雜地竟讓人看不到底。
咚……
酒鬼突然擲出了金色匕首,激起的水花濺了滿麵,月光折射下一片清華。似乎被水的涼意喚醒,渙散的眼神驟然聚攏,急急地伸出手臂,卻終究是來不及。
來不及,抓住。
“娘—親—”酒鬼脫口低呼,伸出的手臂滯留在半空,微微顫抖著,臉色異常慘白。
泱靈兒心中猛然一悸。
罷了。罷了!伸出的手蜷縮為拳,緊緊抓住那些永遠都抓不住的東西。
撐掌。起身。掠躍。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滴水不漏。水麵空留幾抹暈染開來的淡淡依洄……
直到那孤傲的身形完全沒入了夜色之中,泱靈兒才泛出了濃霧的庇護。
娘……親……
一抹紅影如劍一般直直地插入了水中……
隻為——這一聲“娘親”!
月光下的金色匕首渾身泛著溫潤的光華,竟看得泱靈兒有些恍惚。
“你……”出聲才發現嗓子的沙啞,程墨寒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撿的……在水裏撿的。”泱靈兒故作輕鬆,沒有告訴他為了這把破匕首,她可是足足在水裏泡了一夜。
程墨寒望著那輪圓月,突然幽幽歎了口氣。
“謝謝!”程墨寒勾了勾嘴角,眉間的冷冽之氣頓時見了幾分,人也柔和了不少。
泱靈兒怔了怔,笑道:“你該經常這樣笑的,這樣才不沒你墨寒公子的……”
“咣——”
話還未說完,程墨寒陡然拔出了手中的金色匕首,閃電般彈入了水中,眼光冷徹如冰雪。
“你……”泱靈兒震怒。
“閃開!”程墨寒沉聲低呼,猝然立掌,用掌風推開了泱靈兒。
“啊……”少女驚呼。
瞬間,一根蒼綠色的水草便纏上了方才她所倚靠的木欄之上。
待到看清來物,她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鬼母草!傳說中水中怨靈的寄居之所!
半倚在地麵上的紅衣少女,微闔雙眼,幾枚銀色暗器暗自握於掌中,渾身迸發出淩厲的殺氣。
“風辰公子,別來無恙啊!”程墨寒攬衣探首,死死的盯住那泛出墨綠色光暈的水麵,冷聲道。
風辰公子?風虐穀的三大公子之一,可操縱一切人間怨靈的風辰公子——冥辰?
風虐穀……
又是風虐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