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美麗的麵龐如此清晰地落入眼底,他水墨般的清眸煦暖安寧,倒影了我緋紅的麵頰,他握緊我的雙手貼緊他的心。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我這樣的執著,這執著中竟有幾許孩子氣的固執。他不顧群臣反對,封我做了皇後,遣散了後宮,夜夜隻是守在我的身邊。
而我,又有何德何能,以致他如此任性地寵溺?
月光清淺婉轉,透過窗欞上的綠紗默默撒在夕略有些蒼白的臉上,他的長睫微微垂落,掩去了目光如水,他輕輕吻過我的頭發,近乎透明的肌膚染上淺淺的暈紅。
“我——”我剛要開口,他再一次打斷:“他是我們的孩子,你不許再說了。”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肯接納像我這樣的人?在他的身邊,我真的覺得自己很髒,很卑微,或者說是很低賤。一個月前,當禦醫狐疑地看著我說你已經有三個月身孕,落入白河不死,是個奇跡!遭遇大蟒不是,是個奇跡,懷了孩子沒有流掉,更是個奇跡!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於是我仰起頭笑了起來,兩行淚卻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老天肯賜給我生命,肯賜給我美麗,卻處處與我過不去,童年時的母親,少年時的風,一樣一樣離我而去。無論我做什麼,總是莫名其妙地失敗,我救贖別人,或被人拋棄,或根本沒有結果,琉璃如此、年王如此,那些士兵也枉死在別人的刀下,我以為自己悲天憫人,到頭來不過是另一種凶殘,琉璃任性,隨她去也無可厚非,我偏偏那樣在意,勸告她,她的良人恐怕是薄情寡性,到頭來,她應了劫,傷了心,染紅了我的手。那些士兵,他們戰死沙場抑或做了俘虜,或逃或傷或死,人明天注定,我何苦又收納他們,讓他們憧憬在戰亂平息後的世外桃源,但最終,他們橫死在幽寧的蝴蝶穀,顯得逃避而且懦弱。而我心愛的風,他在一有能力後,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我,做上了高貴的年王,我用期冀的目光尋找他的純真,希望他能認出我,而我的幻想終於在他的冷酷中日漸淹沒,直到我心已成灰。我真的絕望了,可是為什麼生命裏出現了夕?為什麼我又有了年的孩子?讓我覺得自己是多麼的無恥、多麼的肮髒?如今這肚子裏的孩子,我又以何麵目以對?
夕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過我已經隆起的小腹,“琉璃,不要再多想了,你現在隻是我一個人的,以前的過往,你就忘了吧!我不管你的曾經多麼地刻苦銘心抑或溫馨幸福,你忘了,好嗎?我隻想擁有你,莫名地、強烈地想要你停留在我的身邊。就算我自私好了。琉璃,我隻是想你陪著我。”夕的嗓音暗啞,目光有些停滯,原本的清澈中漸漸升起些許憂傷。
看著他的依戀,我堅定地點點頭:“夕,我留在你的身邊。夕,我想要忘憂酒。我不想再有以前的記憶。夕。”
夕水墨般的眸子一怔:“好。”緩緩拉起被子,輕柔地蓋在我身上,黑亮的眸子落進我的眼睛裏:“你要什麼都好。”說完,蠱惑一笑,粉紅的唇印上我的唇,久久曖昧不去。我忽然間覺得很幸福,很知足,無邊無際地依戀起來。
更鼓的聲音傳來,在靜謐的夜色中格外深沉。夕挪了挪身子,笑道:“睡吧!”
頭靠在枕上的一刻,熟悉的薰衣草花香飄來,遠去了夕身上的檀香味道。我心底不舍、貪婪起來。“夕,睡近些可好?”
夕的臉上忽然有了光彩,比那適才蠱惑人心的笑更加炫目,但緊接著眸色一黯:“我怕夜裏翻身傷了寶寶。”
我隻好作罷。
夕卻興奮起來:“看來我剛才的色誘奏效了!”
“嗯?”我疑惑地挑眉。
“你讓我靠近你誰啊,而且,嗬嗬——”夕竟傻傻地笑起來,與這些日子他的英明神武有些不太相配。順著他的目光向下,他平時一絲不苟的白色裘衣微敞,露出胸前大片的白皙皮膚。我一窘。連忙用被子捂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