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庭院的搖椅上，剛下過雨的地麵潮濕的有點腥味。
小蝶泡的一手好茶，所以我到哪裏有把她帶在身邊。她走路有點跛，據說是小時候采茶葉掉進山溝裏，從此就跛腳了。
我閉著眼睛問著淡淡幽香的茶味，向側身伸出手去，一杯溫熱而不燙手的茶就送到我手邊。
我睜開眼睛看了好一會，那杯子通體圓潤，發著幽幽的綠光，杯裏的茶明明是滾燙的，但卻在杯壁上感覺不到。
“這玩意是哪來的？”我興致大起，笑著問她。
小蝶不慌不忙的回答，“是皇甫公子送的，他說主子喝茶常常燙到手，就送這個杯子給主子用。”
我盯著眼前的杯子，淡笑，輕啄杯壁。
哦，原來是那玄山翠玉製成的，我用一隻手指摩擦杯底。果然，有一個寧字。
普天之下，獨此一隻。
我心情大好，一口喝下杯中的茶水，卻忘記此乃滾燙的茶，而並非沁心的酒，被燙了個手足無措。
那小蝶看了更是滿臉笑意的遞上涼水，更是氣人。
舌尖大概也被燙出了幾個泡，我暗笑，當年叱吒殺場的被人稱作殺人不眨眼的綠將軍，也有今天。
自盞門一戰之後，我在無牽掛，該報的恩也報了，讓他們以為那個綠將軍已經葬身火海，我也全身而退了。
“這樣可不能算是逃避責任哦。”那時我渾身都是血的倒在小蝶懷裏，笑著說，“這個國家究竟會腐敗到什麼程度呢？我沒有那個閑情雅致去想啊，我現在隻想身無旁騖的做個百姓。”
我看到小蝶也笑了，我想她定是也已經忘記了所謂的血海深仇。其實過去的事情，隻有活著的人還念念不舍。
就如同那個到現在，我已經看不清他眼裏的東西的家夥。
在戰場上，我明明是敵對的，卻為對方所堅持的信念所折服。
我閉上眼仿佛回到那個硝煙四起的戰場，耳邊盡是刀劍相碰的聲音，拉弓、發箭……
我與你亦是滿身血跡，依然是不肯屈服的神情。
“如果不是敵人，我想我們一定能夠把酒暢飲。”你這樣說著，卻絲毫不見手中的利劍鬆動幾分。
我嗤笑道，“我不喜歡酒，我愛茶。”
……
那時的你，眼神清亮，即使自己渾身浴血，也會把同伴拉下戰壕躲開箭雨。
即使自己也傷得不輕，也會向摔在地上的我伸出手拉我起來。
即使那個企圖放火將我也一並燒了的副將軍，傷了你的左臂，你也會大叫著讓我先走。那麼善良的你啊，笨到不會為自己著想。
我很難相信那樣的你，如今已是滿身傷痕的行屍走肉。
可你發誓要毀滅央國，卻還在引起朝廷動亂後被我聽出你的節奏亂了，可你到現在都還讓央國的百姓好好的活著。
所以我願意相信，你那陰狠外表下隱忍的心，你還是懷念當初的無憂無慮，從來沒有後悔，在那個桃花飛舞的季節能夠遇見她。
人生若隻是初見。
可是我有點後悔了，如果能夠先你一步與她相識，也許今天的形勢早已大變了吧。
讓我想想她的音容……
我輕咳幾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身上被她五花大綁，但是力道都有意的放輕。
“沒想到我竟然被你暗算了。”我自嘲的笑道。
她愣了愣，抬起頭來微笑道，“是小綠太沒有防人之心了。”
是嗎？我乃央國上下人人放在傳說裏敬畏又害怕的綠將軍，又怎會如此的‘不小心’被你暗算呢。
“你要是不讓我出去，你會死的。”我這樣問她，雖然已經知道答案。
“如果我放你去，他會死的。”
我看著她離開柴房，輕輕閉上眼，“琉璃這個名字……真不適合你。”
那時我知道，那會是她最後一次喚我的名。
如果我當時掙開身上的繩子出去的話，也許她就不會死了。但是，不可以這樣做。
她是至關重要的一步棋，一步錯步步錯。
她定是料到了這般，所以肆無忌憚的暗算我。
我不明白她為何會叫琉璃，明明不是什麼晶瑩剔透的女子。
我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再睜開眼時，夕陽西下，身邊的茶水已經涼透，小蝶沒有離開一步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我。荷潭景色依舊，雨水打濕的地麵也已經幹透了，卻還是有股淡淡的腥味。
我微笑看著小蝶，“不好意思，不知怎麼就睡著了。”
欲望桃花不逢時，驅車往處已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