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我一夢回到八歲冬天,窗外白雪皚皚,我身上穿著夾襖和母親親手編織的圍巾。
春陽夫子坐在講台前念著莊周夢蝶,募然抬起頭,看到最後一排的我正睡得香甜,他微微一笑。
“莊蝶,莊蝶……”
我被驚醒,窗外幹枯的大樹此刻也抖落了一大塊雪,唰的砸在地上。
“你來說說,從莊周夢蝶這個故事有何感悟?”他微笑著,看著我。
我立馬站了起來,慌忙揉揉眼睛,使勁盯著手中的抄詩,已經被我的口水濕了一大半,糊成一團的墨水,我局促的看看紙在偷偷看看夫子,嘴唇緊咬著。
他似乎是意料到如此,將一隻手背到身後,轉過身去,便自顧自的解釋起來,卻沒有叫我坐下。
身邊的孩子紛紛發出小聲的笑聲,夫子輕咳一聲也都停止了。
於是我便一直搖搖晃晃的站到了放課。
附近的名門望族子弟都在這裏讀書,我的父親是綢緞莊的老板,他希望我能夠成為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所以也讓我在這裏念書。
我癟著嘴看著他,雖然別家孩子都尊稱他夫子,家長都叫他春陽先生,可是我就喜歡在隻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叫他春陽。
他拉著我坐在他身旁,夕陽餘暉灑在被白雪掩蓋的地麵上,亮晶晶的。
“腿酸嗎?”他依然是微笑著問我。
他握著我的手,寬大的覆蓋,讓我感覺很溫暖,一時委屈的淚水就掉下來。
他溫柔的擦掉我臉頰上的淚,“以後答應我不要在上課時打瞌睡,好嗎?”
“恩……”我胡亂的點頭,“春陽你生氣了嗎?”
他楞了一下,然後綻開一個笑容,暖烘烘的。
他的聲音從來都是很輕柔的,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就算是發脾氣也隻是抿著嘴不說話。
我很喜歡他。
“莊蝶你知道嗎,我也總是做著和莊周一樣的夢,變成了一隻蝴蝶,自由自在的飛舞。春天降生,冬天死去,把最美的一麵留給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留戀。”
那時候,我不懂他再說什麼。
然後我又接著夢到十一歲的時候,一群穿著綠衫的男子闖進了我家庭院。
管家夾著我開始狂奔,來不及放下手中的棋子,我慌亂的流著眼淚,血紅一片。
管家似乎是把什麼東西塞在了我的襯衣裏,在後門看到了春陽,他急急忙忙的,不似他平時鎮靜的樣子。
“別往外走了,外麵都是反兵。”
他拉著我往裏屋走,管家不動,隻是靜靜的看著我走遠。我不時轉回頭,看他矗立在柳樹旁,蒼勁而闌珊。
那時我早已淚流滿麵。
春陽的手在抖,雖然他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但是他牽著我的手始終是暴露了。
我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爹娘去哪了?”
我揪著他的衣裳,他無言的看著我,想要張口說什麼卻始終沒說。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一驚,把我藏在了衣櫃下麵。他依然用那種溫柔的語氣對我說,“別怕,別出聲。”
我順從的點點頭,眼淚流的眼睛都酸了。
猛地,門被一群人踢開了,我隻能看見好幾雙黑色靴子,上麵是暗紅的血跡,其中一人還有一塊翠玉在上。
似乎是揪著春陽的衣領,“你是什麼人!”
“我是此家的幕賓。”春陽的聲音不卑不亢。
那人一腳踢中春陽的腹部,撞在了床邊,他痛苦的悶哼了一下。其他幾人開始在房間裏搜尋著什麼,“說!書信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