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晉杉做了一個夢。
夢裏陽光明媚,仰頭,微微眯起眼睛,光芒刺眼。他在青石路走,盲目的,緩緩的。他踏了一步,恍惚腳下是水麵,綻開波紋。
突然襲來一陣甜鬱花香。抬頭時,他被桃花樹包圍著。
他聽到嬉戲聲,他回頭。他看到一個人影,靜謐柔和的琥珀瞳色,絲綢般的發絲。
她轉過身來,對著他笑,“晉杉公子。”他靜靜的看著,淡粉白嫩的桃花瓣飄零著。然後,那個身影變得異常模糊,他邁開步子,伸手想要抓住,卻都化作了煙霧。
逐漸的,什麼都消失了。腳下依然是水麵,腳邊卻是自己分肢過的屍體。血腥的臭味泛濫著,暗紅或白濁的液體在水中分散。他回頭卻看見腳下隨自己腳步所盛開的彼岸花,妖豔的殷紅,死亡之花。
麵前的人不是她,是左相,他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他剖開自己的胸腔。
鮮血濺到皇甫晉杉的臉上,鮮紅的背景下,倒下的卻是她。皇甫晉杉撫摸著她的臉龐,他所熟悉的容顏已經冰冷。想要抱起她,忽然她的身體就變成一堆桃花瓣,自己也回到了那片桃花林。
他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
懷裏抱著三弦,酒杯被腳尖一碰就滾動,他光著腳走到窗邊,一晚上沒有關上的窗。
湖水隨船行而蕩漾出波紋,遠處的山石煙霧繚繞。
他背靠著窗沿,微微仰著頭,帶著清新香味的風穿過他的耳旁。
*
清早的時候,黃鳶就急匆匆的找到了桔園的老管家。管家放下手中的賬本,很是奇怪的看著氣喘籲籲的黃鳶。
黃鳶向管家行了個禮,說道,“管家,我可以去照顧右將大人昨天帶回來的姑娘嗎?”
老管家本想讓秋兒去照顧那女子,秋兒是啞巴,嘴上自然有個把門的,在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之前,讓人亂嚼舌根總是不好的。
他看了看黃鳶,歎了口氣搖搖頭,“你這丫頭就好和下人們聊東聊西,消息還真是靈通啊,讓你去照顧,那還不什麼風吹草動,全園子裏的人都知道了?”
黃鳶撒嬌似地搖起老管家的胳膊,“好管家,我一定不會到處和人亂說話的!我發誓!”
見她豎起三根手指,煞有其事的舉到臉邊。老管家算是服了她了,她那點花花腸子,他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
“算了算了,你可答應我了,千萬不可和他人在背後亂說話啊!”
她鄭重其事的點點頭,臉上掩不住的欣喜。她真的很想看看什麼樣的女子,會讓右將大人帶園裏來。
“還楞在這裏幹嗎?還不快去後院。”
老管家敲了敲她的腦袋,見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走,輕輕搖著頭拿起桌上的賬本,毛筆蘸著墨水,蒼勁有力的書寫著,昏黃的紙上留下的字慢慢暈開,墨香四溢。
黃鳶倒了一臉盆的熱水,小心翼翼的端著走向後院。路過的庭院、石頭小路、假山石都好像被雨水衝刷的很幹淨,沒有悶悶的感覺。
意外的清爽呢。
她輕輕推開雕花門,躡手躡腳的進去,將臉盆放在一旁,打開窗戶,頓時陽光充滿房間。
她撩起床幔,看著床上的女子,不自覺的控製自己呼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