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及時向後仰去,但酒箭依舊打散他的發髻,頓時長發披散狀似瘋顛。
“如何?要我再敬幾杯嗎?”她自斟自飲,含笑淺問,溫文有禮。
大漢一言不發地走出忘歸樓。高手在前,他留下來隻會自討沒趣。
“謝謝公子出手幫忙。”劉掌櫃陪笑道謝。
“我喝酒不喜歡被人打擾而已。”
劉掌櫃馬上心領神會,立即離開招呼人手收拾殘局。
很快忘歸樓恢複原樣,客人也重新熱絡起來。
穀流風一腳踏進忘歸樓,目光便定在一人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她護送他入京,卻在他與將軍府的人講話時一聲不響的離開,不料今天會在這裏看到她。
“爺,您幾時到京城的?”劉掌櫃喜出望外地迎上去。
他微微一笑,“剛到沒幾日。”
“爺也真是的,到了京城怎麼能不通知小的呢。要小的幫爺準備雅間嗎?”
“不用麻煩,我看到一位朋友。”
劉掌櫃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恍然,“原來忘秋公子是爺的朋友,難怪這些年他一直關照我們。”
穀流風笑而不語,徑自朝她走去。原來她便是自己耳聞已久的忘歸樓福星,緣份這東西果然玄妙,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他們的相遇。
聽到聲音,她抬眼看了下,然後繼續喝酒。
“有酒無菜,豈不無趣?”
她飲盡最後一口酒,起身,“掌櫃,結賬。”
“公子,您慢走。”劉掌櫃伸手接住忘秋淩空擲來的碎銀,笑臉相送,然後看到自家主子也跟著起身,忙道:“爺,您也走?”
“我跟忘秋公子還有話說。”不及細說,他追了出去。
“忘秋。”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就要消失在街角,他情急喊人。
但白影還是在街角消失了。
她似乎不想與他有太多交集,而他卻不願就此放棄,於是他折返忘歸樓。
善於察言觀色的劉掌櫃馬上迎了上去,“爺,您有什麼吩咐?”
“她常常過來嗎?”
劉掌櫃微微一怔,馬上明白過來,“通常忘秋公子隻要人在京城,十天半個月總會來小斟一次。”
“明白了,給我安排住處。”穀流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留下等。
京城最近發生許多事,先是兩朝元老的鎮國將軍突染重病,臥床不起,接著在老將軍請得神醫治療,日漸康複之際,當朝皇帝寵妃魏娘娘的父親卻夜半頭飛。
皇帝龍顏大怒,然而下令徹查的聖旨尚未出宮就傳來魏娘娘於宮內斷魂的驚天消息,怪的是,當今聖上竟然就對此事罷手不再追查。
各種傳言飛滿京城。
國丈厚葬,妃子厚葬,可是凶手卻無人追問。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老將軍斜倚在床榻上,十分平靜的說。
“老爺,這麼奇怪的事您怎麼會說不奇怪呢?”將軍府的老管家無法理解。
“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自己找死又能怨得了誰。”老將軍的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可是,皇上竟然不追究啊,這太奇怪了。”現在朝臣之間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
老將軍發出一聲長歎,像囈語一般地道:“陛下可以追究任何人,隻有這個人他不會追究。”因為他愧對她太深太深。
會有這樣的人?老管家有些不信。
“老將軍今天的氣色不錯哦。”穀流風笑著走進來,主仆馬上停止交談。
“老爺,小的去泡茶。”老管家找個借口退下。
“賢侄似乎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老將軍意有所指的說。
穀流風哈哈一笑,“太好奇不是件好事,晚生一向懂得保命之道。況且晚生是江湖中人,原對這些朝廷之事就不感興趣。”重點是他現在隻對一個人有興趣,卻偏偏遍尋不著她的蹤影。
“如果死的人當中有一路是追殺你的主謀呢?”
穀流風揚了揚眉,“是嗎?”
“是的,因為老夫中的毒便是魏國丈主使的。”
穀流風突然想到忘秋,可是她沒理由這樣做,於是他否定了這個可能。
“看來還是老將軍更棋高一著。”
“老夫還沒這個本事,賢侄高看老夫了。”
“晚生還是先替將軍診脈好了。”他笑笑地岔開話題。
“好。”
靜心號過脈,穀流風露出滿意的笑容,“老將軍,現在你身上的毒已經袪盡,再休養一段日子當可恢複。”
“這次勞煩賢侄專程趕來救治,真是過意不去。”
“將軍不必如此,我們穀家原欠將軍一段恩情,將軍有所差遣自然義不容辭。”
“我明白,”老將軍笑了,“從此穀家跟老夫之間便一筆勾銷,你們江湖人是不太愛欠人恩情,更不愛與朝廷有所牽連。”
穀流風笑而不言,算是默認。
前廳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老管家匆匆趕來通報。
“老爺,九公主派人來請穀公子過府,小的攔不住,已經闖進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暗黃身影已經堂而皇之的走進房內,絲毫不避諱這是當朝重臣的居室。
“小小一個江湖郎中哪來這麼大的架子,要讓咱家親自來請。”
“李公公。”老將軍微微沉聲。
那位公公被他這麼一喚,態度略微收斂,但是眉目之間依舊甚是倨傲。他的主子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九公主,他自然可以如此有恃無恐。
“將軍,駙馬微恙,公主命咱家請穀公子過府診治,還望將軍答允。”
“穀公子隻是在我府中作客,老夫無權決定他的行動。”老將軍一臉正色的表示,也不太想給某人麵子。
“穀公子,隨咱家走吧。”李公公麵對穀流風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完全的頤指氣使、目中無人。
穀流風從容自椅上站起,微笑道:“多承公主殿下厚愛,然草民乃一介山野鄙夫,沒有多少真才實學,還是不去自取其辱的好。”
“你這賤民,我家公主請你是看得起你,竟然這般不識抬舉,來人──”
“公公,老夫雖不才,但也是當朝的鎮國將軍,公公要在我府中拿人,就真的不用過問一下主人嗎?”
李公公驀地一驚,神情頓時恭順不少,“是咱家失禮了。”
“來人,送公公出府。”
“將軍──”李公公麵露不忿。
“有事讓你家主子來跟老夫理論。”
目送李公公帶著忿懣離去,穀流風向老將軍施了一禮,“給將軍惹事了。”
“老夫倒是無妨,就怕賢侄會有麻煩上身。”九公主不會就此放棄,她一向任性慣了,隻怕會生出事端。
“多謝將軍關心,晚生理會的。”京城果非久待之地,他還是盡早離去才是,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找到忘秋。
忘秋,那個讓他莫名心疼的女子,就像在心裏烙印數千年一般深刻而雋永。
酒樓茶肆一向是消息集散地,而忘歸樓自然也有各種消息流通,所以,穀流風聽到了關於九公主的一些傳聞。
她是個驕橫卻不幸的女人。
據說她命犯凶煞克夫克子克公婆,自十五歲出閣,迄今為止嫁了三次,前兩次都慘淡收場,丈夫歿,接著公婆離世。而這一次她的第三任丈夫又突罹怪症,藥石無效,眼看就又要撒手西去。
就算尊貴如公主,就算身為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女兒,九公主依舊難逃不幸的命運。
醫者父母心,穀流風在聽了關於九公主的經曆後,不免動了惻隱之心,打算入府診治駙馬。
“爺,您可萬萬不能去公主府。”劉掌櫃看透了主子的心思,急忙勸阻。
“怎麼說?”他倒有興趣聽聽其中原委。
“公主的遭遇確實讓人同情,可是這位公主的秉性也委實讓人不敢恭維。”
聽起來似乎有什麼驚人的內幕?
“她驕蠻跋扈,每任駙馬都被她欺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而且喜歡貌美俊逸的年輕男子,一旦看中就會想盡辦法弄進府去。”
這下穀流風聽明白了,摸摸自己的臉,這張臉據說已列入江湖美男子排名榜,萬一真的被那位性喜漁色的公主殿下看中,要脫身還真是有些麻煩。
“不過,民不與官鬥,爺還是盡快離京的好。”
“也好。”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一個店夥計匆匆走了進來。
“出什麼事了?”
“忘秋公子來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劉掌櫃身邊的俊美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劉掌櫃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吩咐該做事去了。
穀流風趕到大廳的時候,忘秋正坐在老位子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依然是有酒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