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忘秋手上那張燙金的請柬上。
穀流風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虧她當初表現得那麼勉強,原來她根本也是要來賀壽的。
南宮不明看過請柬後,神情變得很恭敬,甚至可以說有些敬畏,“忘秋公子,請。”
忘秋漫不經心地看了南宮春燕一眼,掀唇,“五小姐最近恐怕有血光之災,恐怕不出門為宜。”
“你敢詛咒我──”南宮春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三哥會出手點自己的穴。
南宮不明難得對妹妹露出嚴厲的神情,“閉嘴。”這丫頭真不知天高地厚,都怪他們平時寵壞了她。
南宮春燕不由得委屈地紅了眼眶,然後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
忘秋卻不再看她,直接走進了南宮山莊。一個被寵壞的世家小姐,不值得同情。
“等我一起。”穀流風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等他們走遠,南宮不明才解開妹妹的穴道。
“三哥。”淚依舊不停的滾落。
“你知道他是誰嗎?”南宮不明的表情很嚴肅。
“忘秋公子。”
“也是天機門的人。”
南宮春燕的淚珠頓時停住,一雙杏目瞠大,“天機門!”
“對。”
“那個最神秘、最讓人畏懼的天機門?”
“沒錯。”
“那我真的會有血光之災?!”天機門最為人傳頌的就是鐵口直斷,預知禍福的星相卜算之術。
南宮不明隻是歎了一口氣。
隻見南宮春燕轉身就朝莊內跑去,接下來兩個月內再沒出過大門一步。
望著遠方,南宮不明有些許的怔忡。
難道無塵子已經仙逝?否則為什麼來的會是這麼年輕的忘秋公子?
屋裏的燈亮著,門也開著,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屋裏人的一舉一動。
不過。忘秋抬頭望著天上的那彎新月,有些困惑地想著,她究竟為什麼要坐在這裏看某神醫精彩的桃花運?
走了一個又一個,她不禁懷疑此次來給南宮長秀拜壽的年輕女子均身患絕症,其實是專為求醫而來,因為她們知道南宮三少的莫逆之交穀流風一定會來。
下意識地,一聲輕歎隨著她搖頭的動作逸出唇。她根本不應該在這裏浪費時間,她來南宮山莊隻是為了找那個人。紅唇不自覺地輕抿,微瞇的鳳目中閃過一抹殺機。
輕微的響聲傳入耳中,她柳眉微挑,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屋內某人手忙腳亂閃躲美人投懷送抱的場麵,唇線在不經意間微揚。那個呆子!
“秋兄好興致。”不太陌生的男聲自身後響起。
忘秋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
“不過,我想穀兄更希望秋兄出現在屋內。”話中帶了幾絲調侃。
她冷哼了聲。
出現在屋頂上的南宮不明沒趣地摸了摸鼻子,朝著下麵熱鬧的狀況投去幸災樂禍的注視,“聽說這次有人會幫穀兄作大媒。”
忘秋終於分了一眼給他。
南宮不明馬上精神一振,開始說起小道消息,“五大掌門聯合作媒哦,這回穀兄怕是無論如何都推不掉了。”
“易彩萍。”
南宮不明露出佩服的眼神,“秋兄果然英明。”
“藏劍山莊的主人更英明。”她冷笑。自古英雄愛寶刀,藏劍山莊的主人抓住了江湖人的死穴,隻要許給他們幾柄名刀名劍便能如願。
“秋兄是個聰明人。”
她冷冷看著他。
南宮不明歎了口氣,眼神透出一抹擔憂,“做為朋友,我並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好友被江湖人鄙薄,可是,穀兄對你實在有些反常。”任誰都看得出穀流風的一顆心落在同樣身為男子的忘秋身上,他無法像好友一樣違心的對那些異樣的目光視而不見。
忘秋認為自己沒義務對別人解釋她的性別,所以對此保持緘默。
“滾──”
驀地,一聲怒喝傳來,屋頂上的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下方。
穀流風俊逸的臉上泛著可疑的桃紅,雙目噴火地看著麵前的女人。
“你不要掙紮了,合歡蠱的藥效已經發作,除了與我燕好,你並沒有別的選擇。”
“滾──”他雙手用力抓著桌沿,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還有一個選擇。”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忘秋公子!”那個美麗的苗族女子驚駭莫名的看著無聲無息突然出現的人。
“殺死施蠱的人,蠱毒不藥而解。”
在場的人根本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忘秋的手已經掐在苗女的咽喉處,隻要她手下微微用力,保證明年今日就是她的祭日。
“解藥。”
南宮不明和苗女目瞪口呆地看著眼神狂亂的穀流風衝上去緊緊抱住忘秋,而後者皺眉的同時,手上也毫不客氣的加重力道。
“解藥。”這一遍殺機已露。
“哧”的一聲,陷入迷亂的穀流風已經扯裂忘秋的外裳。
場麵真的很混亂,一旁的南宮不明很頭痛,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手,又該怎麼插手。
是直接打昏好友,還是打昏忘秋公子讓好友得償心願?或者幫忘秋向苗女索討解藥。
南宮不明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因為,他被人打昏了。
依稀記得昏倒之前看到穀流風用力扯開忘秋的中衣,然後他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等他醒來,好友已經恢複正常,並且衣冠整齊一本正經地在幫自己號脈,但天曉得他除了突然被人打昏倒地磕到桌角外,還有哪裏受了傷?
“忘秋公子呢?”
“在換衣服。”
南宮不明的眼神頓時晶亮起來,“你吃過解藥了?”還是以其它方式解毒了?
穀流風好笑的揚眉,“你想聽什麼答案?”
“我想聽真實的答案。”
“我吃了解藥。”
南宮不明有些泄氣,又暗暗鬆了口氣,總之心情很複雜。
“那個女人呢?”
“走了。”
“就這樣走了?”南宮不明不相信向來執拗的苗女會如此輕易放棄,更不相信在那種狀況下的忘秋公子會忍住不下殺手。
“忘秋給她兩個選擇。”
“哪兩個?”
“走或死。”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不準把當時的情況告知第三人,而這個,穀流風認為不需要對好友講。
南宮不明用一種極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好友半天,最後決定放棄。如果當時真發生什麼養眼又驚駭的畫麵,他也絕對不會告訴自己的。
“沒事你可以走了。”
他很確定這算是逐客令,因此南宮不明忍不住回了句,“這是我家。”反客為主了吧。
“但目前這間屋子是我在住。”穀流風微笑著說。
這一刻南宮不明突然發現好友其實是隻笑麵虎。
南宮不明一離開,穀流風便將房門緊閉,回身就看到忘秋從內室走出來,她已經換好衣服,身上穿的是他的一襲藍衫,散亂的長發已經重新束好,看上去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穀流風有些嫉妒的看著那襲舊衫,嫉妒它可以跟忘秋貼得那麼緊密,腦海中同時浮上她春光外泄的那一幕香豔畫麵。
忘秋有些不自在的別開眼。她記得打昏南宮不明,卻忘記把被蠱毒控製的某人先打昏,才有後來那尷尬莫名的一幕,也讓那個苗女當場怔忡。
“謝謝你。”
她有些窘然的抿唇,沒辦法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出“不客氣”二個字。
“要喝茶嗎?”
她搖頭,現在她隻想趕快離開這間讓她尷尬的屋子。
穀流風將倒好的茶塞進她手裏。
忘秋為之瞠目。這個男人。
“就當幫我忙。”他露出一絲哀求。
她不解。
“總有人來拜訪也是很苦惱的事。”尤其她們並不是真的有病時,騷擾的意味就更濃。
“吃了蠱屍,以後你不會再中蠱毒了。”
穀流風淺淺一笑,“陪我說話很難嗎?”
忘秋怔了下。她隻是不知道陪他說什麼,因為這些年來她幾乎沒有跟人聊過天,即使是跟母親在一起,話也很少很少。
“陪我坐一下總可以吧?”他退而求其次。
如果他的眼神不那麼灼熱的話,她或許會答應,“很晚了。”
他歎氣,失望的看著她拉門離開,那背影讓他有種落荒而逃的錯覺。
忘秋真的是落荒而逃,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法以平常心麵對穀流風,十幾年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慌亂無措。
她越來越在意他,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習慣了用冷漠麵對世人,心突然變得不再冷硬,讓她有種莫名的恐懼。
整個人沉入冰涼的水中,緩緩平複紊亂的心緒。
大約半盞茶時間過去,忘秋終於自水底浮起,重新呼吸新鮮的空氣。
目光瞥到肩胛上的青紫瘀痕,她微微怔忡,然後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自水中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