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有什麼好誤會的，可是你錯了，水晶之戀是木子的最愛。”我一邊搖頭一邊推了推旁邊的木子。
她一臉呆相地瞪著我，在她懵懂的當兒，我把果凍塞給了她。“嗨，人家徐大班長專門為你買的啊！”我看著徐戈的眼睛，那裏沒有一絲失望，這多少有點讓我失望。但是我要的又是什麼呢？我要徐戈一臉挫敗的無辜，然後對我說“齊奇，這是我專門為你選的水晶之戀，這是代表毫無瑕疵純粹的水晶般的愛戀啊”；我要他對於我的行為做惱怒狀，然後甩我兩耳光，罵我不識好歹嗎？事實上，徐戈很平靜毫不失態地說：“我還以為是女孩都喜歡呢。說吧，你喜歡什麼，我今晚都會滿足你！”
木子一邊啃著“水晶之戀”，一邊得寸進尺地附和，“對，對，對，作為祝賀，徐戈今晚破費一次，我作陪，嘿嘿，當然是陪著消費。”我捶了她一下。
我渴望被人疼愛卻又害怕沒有人能夠給予我想要的完完全全的幸福。多重而又複雜。而此刻，我卻想故意試探他一下，即使與愛情無關。
我說“那我就成全你吧，讓我想一想，”其實我早就想好了，“我現在最想吃伊利冰激淩。”
“不會吧，大冬天的，吃那東西，不是自虐就是變態。”他竟然嘲弄我，一副打死也不去買的樣子，訕訕地埋頭做題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就是自虐。我喜歡揭被蚊蟲叮咬過的傷疤，看在原來的傷口處流出新鮮的血液，樂此不疲。可是，徐戈，我沒有告訴你的是伊利冰激淩隻是冰凍我愛情沸點的借口，如果你送我的話，或許我會讓自己愛上你。
眼前轟得一下亮了，來電了。短短的十分鍾泯滅了我剛剛萌生的情愫，很及時地在我剛要打開的心房上了一把鎖。如果不是光明，我會一任自己的想象生發，然後幻化成我想要的結局。教室裏又恢複了安靜，雖然夾雜著咒罵和歎息。
第二天中午，我坐在教室。剛才，阿來把我叫到了辦公室。我一看到他的笑就渾身不自在，總讓我覺得那是一種悲憫的施舍。阿來非常和顏悅色，那是因為我考了第一。我終於成了“高考勢力範圍”中的重點保護對象之一，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在那些優等生中我是最不起眼的，就像田野中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隻是陪襯。我總認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在別人的舞台上，盡力掩飾自己的無知和對斑駁陸離的背景的恐慌，盡管我也可以考第一。我有點極端。
教室裏隻我一人，看著空空的課桌竟一片茫然。隻見徐戈拿著兩筒伊利過來了。
“丫頭，我陪你一起吃。”說完，他誇張地哈哈笑著，但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
“不會吧？這不是自虐嗎？”我邊說邊很享受地吃著。
我終究沒有告訴徐戈我曾經的承諾。
他好象很受難的樣子，齜牙咧嘴地。很涼卻很舒服，我搓著手，很滿意地衝著徐戈大笑。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頓時一股暖流慢慢彌散。
“你的手好涼。”然後，他像觸電般縮回了手，“對不起啊。”
我突然想起皓子，他說你的手好涼讓我給你暖暖吧，他輕輕地很溫柔地將我冰涼的雙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皓子晚我一年也來到了W中，而且聽說他班就在我們樓下，近在咫尺卻遙遙相對。
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
短暫的一個月後，又是同樣的生活。政治原理、定義域、平定三藩叛亂……日子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過著，沒有因為我的改變而增刪了什麼，甚至連那第一名的喜悅也僅僅是持續到了緊接而來的模擬考試。模考成績很糟糕。我突然恐懼起來：上次末考出奇好的成績像是一種回光返照，該不會就此沉淪下去吧？越是這麼想，就越覺得理由充分。終於搞出了偏頭痛，痛得眼睛發澀無法接受太陽。我隻好每天捧著大把大把的正天丸健腦丸期欲我的波峰快點出現。我像一隻無頭蒼蠅在波穀中撞得暈頭轉向，卻找不到攀登的扶手。那真的是我高中時代唯一的一次輝煌了。
我的生活一團糟。木子還是天天走讀，中午會帶幾把從路邊麥田裏摘的青青的尚未飽滿的麥子，嚼在口裏，是泥土的芬芳，是田園牧歌式的心平氣和。那時她已經穩居榜眼了。她依然會和我在漆黑的夜裏去喝酒，躲在避風的闐無人跡的角落裏一任我的淚眼朦朧。我又笑不出來了。我不斷地吞下自己的酸楚，然後又不停地反芻它，吮吸著。傷感，莫名的憂鬱，是我一成不變的表情。我已經胸無大誌，翻翻無聊的畫片就沉沉睡去，醒來後麵對的依然是詞彙表第一頁的第一個單詞：able。我就這樣混著高中最後的日子。不見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