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時吉吉轉到了我們班。她中考後去了我們市的師範學院學習音樂，兩年後插到我班學習高中文化課，準備考大學。走了這麼久到頭來又在高考這條路上遇見了。我終究是逃不脫我的過去了。吉吉說，我感到這個角落很冷，我突然找不到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了。那是因為我們都長大了，那是因為我是帶著傷痛開始蛻變的。要不是吉吉的中場進入，這裏沒人會知道我曾經的優秀，也不會有人知道我曾經的任性。我所有的轉變，收藏我一貫的驕傲，甚至束起長發，隻是不想讓他們看到一個落魄的不得誌的失敗者。
吉吉和桓調到了我的後座。桓的孩子氣讓他有足夠的勇氣對抗高中最沉悶的時光，像個小混混一樣穿梭在上下課的樓道，旁若無人。盡管他和我一樣，沒有玩世不恭的資本。桓很能侃，總是用筆戳我後背，讓我給他講題或者陪他說話，不說話的時候就會趴在課桌上滴著長長的口水，還有輕微的鼾聲，很安靜。他說他喜歡我。他每天都會提醒我吃藥，課間去給我提水，我不點頭也不搖頭，但卻也是很純粹地在乎著。
政治課上，我們為剛買的水蝸牛起名。徐戈說就叫北北和大大吧，像我們的夢。我突然鼻子一酸，我還有什麼資格談我的夢呢？我已經距離那條路越來越遠了，不隻是迷失了方向，同時丟失的還有我的三年高中。北北，大大。
下課時，阿來把我叫了出去。從高二下學期，他就很少關注我了，沒人願意在我這塊頑石上花那麼多時間做無用功。我盡量裝出一副大無畏的態度，用我最大的叛逆挑釁阿來的眼神。阿來看著我破罐子破摔的決絕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他隻說了一句話“我對你徹底絕望了”，然後擺著手夾著課本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愣在那裏還期待著他的長篇大論。真的，我是期待他的挽救的。該死的！我為什麼要裝出這麼混球的樣子？現在，連他也不要我了。阿來，第一個放棄了我，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自己放棄了自己吧。從那天開始，我拒絕徐戈，拒絕木子。他們企圖挽救我，我知道我已經無藥可救。學習吧，我每天都會這樣回答他們，我不想他們陪我一起墮落。他們會有一個美好的前程，會考一所有麵子的大學，會替我實現我們的夢想。而我，不可傷及無辜。
桓不再給我提水了。我常常忘記吃藥，常常失眠，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6月7日。那天黑板上寫著：距離高考還有30天，那天風和日麗，我的北北和大大茁壯成長，那天是我18歲生日。季節輪回，我的燦爛笑容卻輪回不來了。
那天早上，聽說桓被人打了，是被高二五班班長打的。早自習的時候，我看見他左眼圈烏青，額頭上貼著邦迪，奇怪的是，隨後進來的吉吉雙眼通紅，經過我身邊時，很有意味地擠出一絲微笑，很生硬。下了早自習，我堵在高二五班門口。皓子的左手纏著繃帶。
“為什麼？”我冷冷地問。眼睛掠過窗子的時候看見吉吉推著單車，車筐內是桓的運動服，而桓扶著她的肩。我好象明白了什麼。挫敗像每次的胃疼一樣，酸澀。
“傻瓜，你怎麼這麼傻啊？桓都去吉吉家見她父母了。一個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你愛的男生，你竟然無動於衷？”皓子看起來比我還激動。
“我愛過他嗎？”我有點底氣不足。是的，我沒有說過我愛他。
“愛與不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你連自己的感覺都把握不住。”他揉了揉我的頭，順勢倚著牆根坐下。
我生命中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我竟然不確定有沒有我愛的男人。我坐到他旁邊，寂寞蜷縮。
吉吉確實帶桓見她父母了。吉吉說等我大學畢業我就嫁給你，然後桓就在樓道裏握住了吉吉的手。可他們，從未在我麵前親近過。我是個敏感的人，是應該有所察覺的，可我卻一直平靜地和吉吉分享著桓帶給我的溫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會愛上他。這樣看來，他們是怕我受傷害，所以才一直掩飾得那麼好，這樣看來，他們還是在乎我的。我應該成全他們，應該讓他們的愛情鍍上太陽的顏色。可是，這又關我什麼事？我們沒有過承諾，沒有權利不容許愛情也有錯覺。誰是誰的誰？愛過？沒愛過？我不斷地否定自己，又不甘否定。釋懷吧，何況有那麼漂亮的吉吉願意做桓的新娘。於我，隻是無法兌現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