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慕容如風大喜,站起來抱腕一禮:“多謝方伯。”

方伯指著前方道:“往東不多遠,有株杏樹,杏樹所處的山壁上有條長藤,是山中的猴子攀援摘果的重要途徑,倘若你們的輕功夠好,應該可以出去。”

慕容如風聽罷,立刻背起冷若煙,問她道:“咱們這就走嗎?”

冷若煙“嗯”了一聲,指點道:“右邊。”

慕容如風剛移步,有被方伯叫住,“怎麼?你還不認得東西南北?”

慕容如風回身答道:“我目力不便,隻好請她代勞了。”

方伯不可思議的重新審視他半天,感慨地說了一句:“天妒英才啊!”

慕容如風無所謂地一笑,背著冷若煙往右行去。走的遠了,那方伯又在後麵遙遙呼喚:“年輕人,倘若有緣,我們還會見麵的!”

慕容如風回了一聲:“但願!”隨後又對冷若煙道:“看來這位老伯最近會出穀,隻是不知困擾他心頭多年的心結又是什麼?”

冷若煙“哼”了一聲算作回答,慕容如風又道:“人家好心給咱們指了出路,你也不謝一聲?”

冷若煙冷冷道:“還沒真的出去,怎知他話中真假。”

“我信他不會騙我。”慕容如風答得很自信。

冷若煙又“哼”了一聲,“人心向背,你焉能揣測?”

慕容如風回應:“待人以誠是做人的根本。”他頓了一下,再道:“你別總是將身邊的人都看作敵人,這對你不好。”

不知道是冷若煙懶得反駁,還是聽了他的話意有所動,總之這一回她沒反駁也沒說話。

事實證明還是慕容如風對了,在一株杏樹旁邊,他們果然找到了那條長藤。他們將那條長藤拴在彼此的腰上,互相幫助共同努力,終於翻出了這片山,重回“人間”。

也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經過了這一場風波,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已經有了極其微妙的進展。

進入到最近的一座市鎮,冷若煙就先買了一輛馬車,因為她不喜歡有像車夫這樣的第三個人時常跟在自己身邊,而若讓慕容如風這樣一直背著她,即使他的身體撐得住,也必會因太過招搖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雖然她暫時傷了腳,但手還可以動,趕車是不成問題的。

就這樣同乘一輛馬車,走走停停,他們漸漸進入了陝西省的地界,距離他們的目標已越來越近了。同時,在慕容如風的照料下,冷若煙的腳很快也好了。

“若煙,你為什麼要當個殺手?”不知從何時起,慕容如風開始直呼起冷若煙的名字,她也並未讓他改,因為整天聽他“姑娘”、“姑娘”的叫也很刺耳,倒不如這樣舒服些。

她坐在車前,目視前方,麵無表情地說:“因為有很多人該死。”

慕容如風皺皺眉:“一定要用死亡來解決問題嗎?”

“是。”因為這種方法在她眼中最有效也最迅速。她雖殺了很多人,但從未後悔過,因她堅信自己所殺之人都是該殺之人。

慕容如風蹙緊了眉頭,“人命在你眼中這麼不值錢嗎?”

“有些人的命是的。”她實在懶得與他探討人命的價值所在,像他這種生活在蜜罐中的公子哥,根本不知道人性能醜惡到什麼地步,慕容如風滿腦子都是“吾待人佳,人恒複待吾佳之”的這種單純思想,幸虧他不用獨自一人闖蕩江湖,否則恐怕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

“若煙,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不再殺人了?”慕容如風仍不放棄說服她。

冷若煙眉骨一沉,冷幽幽道:“惡徒不止,劍鋒猶利。”

她的手忽然勒住了馬韁。車停住了。慕容如風以為她在為他剛才的話而生氣,輕喚一聲:“若煙,你在生氣嗎?”

冷若煙筆直地看著前方,沉下聲音:“這條路很怪。”

“哦?有什麼怪的?”慕容如風安然地坐在車中,不知為什麼,從剛才起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周圍正有一種熟悉的氣息在向自己靠近。

冷若煙仍在看著前方,不解道:“我明明記得剛剛我就已路過這裏,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繞出去?”

慕容如風在車中問道:“這裏可是有很多樹?”

“樹?有一些。”

“它們都各處在什麼樣的方位上?”

“方位?”冷若煙凝眸看去,細數道:“正前方有三棵,東北方兩棵,東南兩棵,西北兩棵,西南三棵。三棵成‘品’,兩棵為‘一’字形。”

慕容如風在心中默默地計算著,口中偶爾還會念出幾個字:“傷、景、驚……嗯,南方應為休,北為死……乾、離、坎,西為震……”他沉吟了很久,忽然道:“若煙,咱們得下車了。”

“為什麼?”難道這些樹有玄機?

慕容如風了然而自信地笑道:“這裏是個陣勢,不懂陣法就會被困其中,一輩子無法走出,要破這個陣法並不困難,隻是必須棄馬棄車,徒步而行方可。”

冷若煙也下了車,相識這麼久,對他自有份信任。

慕容如風牽住她的手,道:“你要跟緊我,看我的步伐路數,一步也不能錯。”

於是兩人開始徒步而行。慕容如風的走法很怪,並不直走,而是東一拐,西一拐,雖然他什麼也看不見,卻像是有雙明目一樣,總是撞不上那些似生長得雜亂無章的樹木。

冷若煙與他牽著手,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側,按照他的步路而行。

很快,兩人便走出了那片怪異的樹林,又上了大路。

站在林邊,冷若煙回頭看去,皺眉道:“這陣會是何人所擺?”如此玄妙,若非有慕容如風在身邊,恐怕她自己真會困死其中。

慕容如風卻笑而不答,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此刻,從二人的後方傳來一個青年男子的大笑聲,並似乎在對另一人道:“怎麼樣,老六,我就說如風一定能破你這個陣法吧?”

順著聲音,從後麵的樹林中踱出兩名男子,左邊之人看似年長,右邊之人一臉得意的笑,兩人俱都是相貌俊逸,氣度高雅,錦袍華服,腰懸長劍。

冷若煙暗自心驚,以她的功夫閱曆,竟沒發現身邊有人跟蹤,觀其容貌,聽其話音,莫非這二人是……

果然,隻見慕容如風笑道:“六哥,八哥,沒想到你們竟是一齊來的?”

年長的那位名叫慕容玄,在慕容家行六,以擅長奇門遁甲、易經八卦而著稱;年輕的慕容南,排行第八,猶以輕功和劍術見長。

隻見慕容玄無奈地笑道:“這本是我新製的一套陣法,原本想你起碼要花兩個時辰才破得開,沒想到不過一個時辰你就出陣了。真不知是我這套陣法過於簡單了,還是你如今在陣法上和我相較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慕容南在旁哈哈大笑道:“如風,你可不知道,你六哥先前給這個陣法起了個特唬人的名字,叫什麼‘神行變幻九曲八卦連環陣’,還說是曠古絕今,入者必死。沒想到頭一個就讓你給破了,哈哈,這下老六可就慘了,我看他這什麼‘小諸葛’的名號隻有扔到臭水溝裏去了。”

慕容如風卻道:“其實這陣法的確稱得上玄妙,我想除了咱們慕容家人,外人還是破不了它的。說到底,要先謝謝八哥,若非你苦心教我‘幻影神行’的步路身法,我也是出不來的。”

慕容南斜眼哼哼一笑:“說到外人,剛剛好像就有一個‘外人’不是就平平安安地走出來了嗎?”

慕容玄走到他二人麵前,鄭重地對冷若煙道:“冷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現在整個慕容家的人都已出動尋找如風,我們設下這個陣法的本意也是為了要留住你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如風到這裏來,也不想知道你們究竟要到哪兒去,我隻想帶如風回山莊去見爹娘,我想那裏對他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冷若煙輕蔑地冷笑:“你們都以為是我把他帶跑的?”

“難道不是嗎?”慕容家特有的反問式語言。

“不是。”這回回答的人卻是慕容如風,他正色對二位兄長道:“是我逼她帶我走的,因為我們要一起去找樣東西,我早就已經成年了,我想我應該有出遊的自由吧?”

慕容南急道:“如風,不是我們不讓你出門,而是要看和誰一起出門?你若想玩,或是找什麼東西,跟家裏說一聲,無論是我,還是老五、老六,或是你七妹,都可以陪你嘛。”

慕容如風沉著臉:“我想我也有選擇遊伴的權利吧?”

慕容玄瞟了冷若煙一眼,問道:“你認為冷姑娘便是你遊伴的最適當人選?”

“是。”慕容如風的口氣也強硬起來。

冷若煙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恍若置身事外,忽見慕容南悄悄地伸出手指,似要點慕容如風的穴道,她還在猶豫該不該阻攔,卻見慕容如風靈巧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他的手,嗔怒道:“八哥,你若這麼強人所難可別怪小弟要翻臉了。”

慕容玄白了慕容南一眼,譏嘲道:“你教的好功夫啊。”

慕容南偷襲未成,也正在生氣,又被慕容玄搶白,氣更大了,叫道:“說到教功夫,咱家誰沒教了他兩手,何必單單說我?”

慕容玄悠悠道:“因為你教得最多,你那份他也學得最精,我看搞不好再過個三兩年,你連他的衣角都撈不到了。”

慕容南急了,大叫道:“老六,你今天成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是又怎樣?”慕容玄如在玩火。

冷若煙聽著卻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兩個大男人吵起架來如同孩童逗嘴,正事全忘得一幹二淨,竟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真不知他們是如何混到今天這份人人敬畏的地位的?

慕容如風勸開二人:“六哥、八哥,別吵了,無論我的功夫是好是壞,總不是用來對付自家人的。今天隻要你們肯放我們一馬,改日我回莊一定會向大家賠罪的。”

慕容南不解道:“如風,你怎麼這麼固執?有什麼事重要到竟連家都可以不顧了?你到底要去哪兒?找什麼東西?”

慕容如風垂首道:“恕小弟不便明言,隻請兩位哥哥放心就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這一路行來,不是也沒出什麼事嗎?”在這個問題上,他多少說了點假話。

慕容玄擰緊雙眉,對他的話有些不信:“真沒出什麼事嗎?憑冷姑娘如此地‘聲名顯赫’,此行應有‘奇遇’才是呀?”

冷若煙仍不睬他,對於他的譏諷隻當沒聽見,倒不是因為怕他,而是衝著慕容如風的麵子不想和他們起衝突。

慕容南與慕容玄對視一眼,似在互問下一步的對策,慕容玄思忖片刻,率先讓步道:“要不這樣吧,讓我和你八哥送你一程,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等你辦完事後再送你回家,這樣如何?”

慕容如風為難地向冷若煙低詢道:“若煙,你說呢?”

冷若煙此時才徐徐開口:“別妨礙我做事。”這是同意了。

慕容如風頗為驚喜,沒料到她竟會同意,他悄聲在她耳邊保證:“他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一旁的兩位公子見他二人彼此的舉止稱呼竟如此親昵,不由得對視一眼,同時皺起了雙眉。

丟棄的那輛馬車又被找了回來,慕容玄與慕容南都有馬,慕容如風與冷若煙仍同乘於馬車中。

四人同行比起兩人同路時彼此顯得更冷漠疏離,冷若煙的話也更少,曾經略有顯露的溫柔也重新封回到冰山中去了。但她的心弦卻不能同眼波一樣再回複到最初死一般的沉寂。

距離目的地越近,就意味著她與慕容如風的分手之期即將到來。她早就知道這短暫的平和與安詳終會離她而去,與其在離別時痛苦,倒不如早一些剪斷那煩心紛亂又莫名其妙的情絲,受傷不是人人都有勇氣麵對的,即使像她能忍受各種病痛的折磨,也仍無法承擔“心碎”二字帶來的後果。

她在想些什麼?幾時慕容如風竟會使她心碎了?簡直可笑。她與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充其量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暫時的同路人,一顆流星而已。

她胡思亂想著,頸後又傳來慕容如風低低的聲音:“到了那裏,先陪我去趟三姐家,好嗎?”他的三姐幾年前遠嫁到這邊,惟有偶逢重大節慶日時才會回家一趟。他輕聲解釋道:“從小三姐最疼我,我這一次總不好過其門而不入吧?”

“你去,我不去。”冷若煙冰冷的聲音在告訴慕容如風她不想同任何人見麵。

“那我去一下就回來,你在客棧等我。千萬別自己先走了。”慕容如風實在擔心,以她的性格脾氣搞不好會獨自行動而不告而別。

“嗯。”她惜言如金且已做出了保證。慕容如風高興地朗聲對馬車兩側的慕容玄及慕容南道:“六哥、八哥,這裏離三姐的家還差多遠的路程?”

慕容南因曾去過三姐的家而應道:“大約還有一天的路程吧,怎麼,你要去三姐家嗎?”他心中疑惑,這難道會是如風此行的目的地嗎?應該不是,否則他便不會總對所去之地,所辦之事守口如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