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臉,仰望著天上飄過的白雲,發自肺腑的慨歎:“娘說得對,自古紅顏多薄命,自古男人皆薄悻,情字傷人最傷心,何必要到斷腸時?”此刻她的思緒已經移情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那人曾深情地對她說:“天下男子並非皆薄悻的。”是很感人,但結果怎樣?最終還不是要分離?沒有了自己,他的身邊至少還有家人勸慰相伴,而她這邊卻什麼人都沒有,隻有獨自承受這份痛苦,這應該是怨命運的殘酷還是怨自己個性的懦弱?
方靜心從巨大的悲痛中緩緩蘇醒過來,看著麵前這個應該可以叫做他女兒的人,他卻不敢再有任何的親密表示,他知道她恨他,就像她母親一樣,而她母親,已經成功地將她自己對他的恨意全部轉加給了女兒。
是啊,再多的懺悔又有什麼用?斯人已乘黃鶴去,說什麼都無法改變事實了。
然而,他卻恍惚著看到冷若煙的手腕上有一條紅色的帶子,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訝,他驚問道:“你手上那條帶子,那帶子,是不是你娘留給你的?”
冷若煙的注意力突然被轉移,有點愕然,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那條自己帶了多年的紅帶,“是又怎樣?”這不過是娘臨死之時送給自己的護身符,多年來從不曾離身,卻為何他看到這條帶子竟又是那麼激動?
方靜心顫抖著指著那條帶子,問道:“你可知道那是什麼?”
“是什麼?”難道這條護身符還有什麼講頭?她從未聽娘提起過。
方靜心哆嗦著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條完全相同的紅帶子,遞到冷若煙的麵前,一字字解釋道:“這紅帶本名為相思結,又名相思扣,是你娘當年送與我的定情之物,那時我還曾回贈過她一首詩:相思扣,扣相思,紅線千丈韌如絲。擢素手,纏心結,纏得情意與郎知。”
冷若煙如被定住一般,呆呆地看著他手中的紅帶,相思扣?她頭一回聽到這個名字,但這首詩卻並不是第一回聽到。以前每當娘酒醉之時,就會獨自一人淒淒慘慘地念這首詩,但她卻從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著怎樣的關係?
“星兒……”方靜心老淚縱橫的向女兒伸出雙手,他多想擁抱一下這個與之分離了20年的女兒,這個他從未謀麵的女兒。
但冷若煙卻驚跳著避開,然後像負傷一般平地縱身,第二度逃離了她人生中最大的苦痛與難解。
如此疾飛的速度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的奔跑,她不懂,她痛苦,她幾乎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如果說與慕容如風的分離是心碎腸斷般的絕望,那與方靜心的這次意外會麵則令她對人生存的意義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質疑。
怎麼會這樣?娘半生都在咬牙切齒的痛恨著的男人,為何還要在死前保留著當初與他的定情之物?娘究竟是在恨他?還是愛他?亦或許恨他正是因為愛他?正因為愛得深,所以才恨得深?更或許娘並非用半生去恨,而是用半生去等這個心牽魂係,難以忘懷的男人?等他重回自己的身邊?
現在問什麼都得不到答案了,娘帶著這個答案走向了她人生的終結,卻將種種的謎題與痛苦拋給了無辜的她。她又將何去何從?如何麵對?如何承受?
冷若煙停駐在穀底一片碧如翠玉的湖畔邊,周圍是無數的楓葉飄零,寒風襲襲,從身邊吹過,又從身邊吹走,無痕的飄散,飄向更遠,隨風飄逝。如果這是上天給她的預示,那麼這將是她今生最後的命途。
冷若煙對著青山碧水淒淒然長嘯一聲,嘯聲入雲,淒涼婉轉,誰也不會知道此刻的她究竟在想什麼,在悲訴什麼。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