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玲緊緊地牽著羅宋宋的手,走進格陵大的校園。
這裏是她從小到大生活,學習,玩耍,工作的地方。還隻有七八歲的時候,她就能夠很老練地為新生指出如何從西南角的格陵大講堂走到北苑最美味的清真食堂去。格陵大幾番翻修,更新,拆了建,建了拆,她曾經對IC卡電話亭無限新奇,現在全校覆蓋無線網絡已是等閑事。
這天地更新的如此快,為何人和事卻一成不變?走進家屬區,重見熟悉的一張張麵孔,羅宋宋有些恍惚又有些懼怕。宋玲將羅宋宋的手都要捏疼了。這是她再也不能失去的依賴。
“哎喲,宋老師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宋玲滿臉堆笑,把羅宋宋的手捏得更緊,幾乎捏斷。
那人點了點頭,等宋玲和羅宋宋走遠,才對著她們的背影嘖嘖兩聲:“嘖嘖!大羅老師跑了,小羅老師回來了。真有意思!”
回到家裏,一切果然不同。所有家具全部換過,一點羅清平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原本布置的像個酒店大堂的客廳換掉了金碧輝煌的裝飾,鋪著全新的駝色地毯,靠近廚房的牆邊放著一架簇新的鋼琴。莫馥君和宋玲在廚房裏忙碌,她坐在客廳繡著保加利亞玫瑰的布藝沙發上,像個新入獄的囚犯,十分後悔犯了罪。
“宋宋,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宋玲和莫馥君低語了幾句,擦著手跑出廚房,將左手第一間次臥打開——那原本是寧可空著也不讓她住的,”你來看看好不好?“囚犯懷著悲涼的心情去參觀自己的牢房。梳妝台,衣櫃,公主床上堆滿鬆軟的枕頭,蕾絲邊的幔帳,組合式電腦桌上擺著一部最新的27寸iMAC。
整個房間的色調是溫暖的鵝黃,她簡直要受寵若驚了。
“這幅畫好看嗎?”
宋玲指著床頭的壁畫,是布格霍的《愛神》,丘比特攏著翅膀,交叉雙手,古靈精怪,眼波流蕩。
“多像你小時候,一頭卷發。”
“你外婆和我睡大房。“見得不到羅宋宋的回應,宋玲喋喋不休地比劃著,”外婆晚上要起夜,所以我們住在帶衛生間的主臥裏。以後我準備把你的房間和書房打通,做衣帽間,我給你買很多好看的衣服,小姑娘總穿的這樣破破爛爛的怎麼能行?”
“我在閣樓上有一盞燈。”
“閣樓?裝修師傅說可以把閣樓帶的陽台封閉起來,做成玻璃溫室,養些花花草草,以後我們可以坐在閣樓上,喝喝茶,賞賞花。宋宋,你看怎麼樣?“過了。太過了。羅宋宋心想。
“你看看哪裏還有不合意的地方,我們再改。“宋玲讓她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待一陣,培養感情。她退出去的時候,居然還替羅宋宋掩上了房門。
“宋宋,我幫你把門關上吧。“
她的女兒驚訝地轉過臉來,搖了搖頭。
這樣的閨房,是每個女孩子都渴望的吧?梳妝台上放著一部未拆封的iphone,但她感興趣的是那張相框。
照片是她很小的時候和外婆還有宋玲一起拍的。她係著紅領巾,穿一件鴨子圖案的毛衣,下麵是一條燈芯絨褲子,眉頭緊緊地皺著,好像在無言地反抗:“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三個框在一起?”
高壓鍋在廚房裏發出噝噝的聲音。羅宋宋聽見宋玲在大聲地對外婆說話,就像女兒對母親撒嬌:“我的腿有點疼。““怎麼回事?“
“宋宋累不過,我讓她靠在肩膀上睡,但是車太顛簸了,我又叫她躺在我的腿上睡。她睡得可舒服了。“宋玲嗬嗬地笑著,”我看她上班挺累的,想叫她回來工作。時間有彈性,離家近,也不用太累。““下次打的回來。工作的事情讓她自己定。你也不要總做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還不知道你?要知道,哀兵戰術隻能用一次。““知道了。“宋玲端出一盤水果,”宋宋,來吃葡萄。“羅宋宋慢吞吞地走了出來,肩上還挎著從進門就沒有拿下來的包。她走進廚房,打算和外婆告個別。
“宋宋,你最愛吃的八寶糯米飯已經蒸上了。”
要拒絕一個係著圍裙的老人很難。但羅宋宋必須硬下心腸:“外婆,我不吃了。”
老人失望了:“為什麼非要和你媽誓不兩立呢?”
“以後有空的時候,我會過來看您。您就不要再往伯牙路去了,太遠了,辛苦。”
老人低聲哀求:“宋宋,看在‘那個人’的份上,留下來吃飯吧。”
“誰?”
“我知道你騎虎難下。所以我還請了一位你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原本今天有個午餐訪談,為了你,他推掉了。”
羅宋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把他叫來幹什麼?他那麼忙!”
她有點為難,有點不安,也有點放心。莫馥君笑道:“他那麼討人喜歡,我們就不會尷尬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