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那浴桶中的女子顯然是看出了司言的殺機,就見她眸光一暗,轉瞬之間便躍然從浴桶中而起,水花頓時四處飛濺。
不知何時,她自浴桶的一側提起大刀,毫不猶豫的便朝著司言的方向砍了過來!
這裏的幻象雖是假的,但卻可以致命,但凡被幻象所傷,都是實實在在的受傷,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幻象中大都是‘女子’,為的便是靠近他,並且殺了他!
隨著那女子的動作,司言眸光一瞬不瞬,頓時便運氣,朝著那女子一掌擊了過去,隻聽‘砰’的一聲,刹那之間,那女子便被內力所衝撞到,整個人撞在了不遠處的木板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司言寒著臉容,絲毫沒有猶豫的便提劍前去,打算一劍結果了那女子的性命。卻是不料,一瞧見他提劍前來,那女子便美眸一動,方才那猙獰的神色,也一瞬間消失了去,隻剩下楚楚可憐的動人姿態,令人心頭發怵。
“阿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那女子咬著唇,不著片縷的雪白嬌軀十分惹眼。
隻是,司言卻沒有絲毫動容,仿佛眼前不過是死物那般,麵容冷峻至極。
薄唇微微一動,他居高臨下的瞧著那女子,鳳眸看不出一絲情緒:“從哪裏出去。”
這些時日,他不斷斬殺與蘇子衿容貌一致的幻境女子,且在動手之前,都要問她們,從何處可以出去。
這世間,有無數奇詭之處,既是這些‘物什’都要他的命,那麼他便挑了最像‘人’的,瞧著能不能問出什麼。畢竟這處太過詭秘,唯獨的活物也就是幻境之中的‘人’。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女子往後縮去,神色之間很是慌亂,就好似具有生命的‘人’一般,絲毫不像幻境之中的虛假。
她的話音剛落地,便見司言手中長劍逼近一步,那女子瞧著,就愈發慌亂害怕起來,可她依舊是搖著腦袋,閉口不言。
如此情況下來,司言神色更加涼了兩分,鳳眸略顯深邃,他手中長劍提起,在那女子猝不及防之際,手起刀落,一瞬間便將那女子的頭顱砍了去,儼然沒有一絲心軟的意思。
收回長劍,司言看了眼依舊淌著鮮血的女子,頭也不回,便朝著前頭走去。
這一次,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才閨房,如今也成了冰天雪地,稍稍運氣內力,司言緊緊盯著前方,眼底一派莫測。
直至走到一半,他忽地一掌擊向右側的位置,鳳眸含了一絲殺意。
“司言!”就在這個時候,忽地有身影躥了出來,他險險的避過司言那淩厲的一掌,徑直便到了他的麵前。
司言抬眼看去,便見對麵站著一個清俊的男子,那男子一襲白衣,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容色生的很是好看,一雙狹長的眸子,盛著璀璨的笑意,顯然便是墨白無疑。
“墨白。”司言凝眸,神色淡漠依舊,黑曜石般的眸底,卻閃過一抹懷疑。
在這幻境許多日,他從未見過墨白的身影,這大抵算是第一次……可眼前的墨白,瞧著倒是與真實無異。
就在司言深思之際,墨白已然逡巡著四周,朝著司言緩緩走來。
“世子,我是來救你的。”對於方才那一掌,墨白倒是沒有計較,在這荒漠之淵,能夠活如此久,其實極為困難,若是沒有這份警覺,想來很難做到。
“救我?”司言挑起眉眼,冷峻的臉容劃過一抹嘲諷:“誰人讓你來救我的?”
司言自入了這荒漠之淵幾日後,便明白,要麼是他失蹤的消息無人知道,要麼便是所有進來的人,都被荒漠之淵吞噬,無論這兩個原因哪一個,墨白的出現,都極其可疑。
“我知道世子不信。”墨白淡淡一笑,說道:“這裏是荒漠之淵,若是沒有料錯,應當是在織夢樹裏頭……世子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
說著,墨白從從袖中拿出一隻手鐲,那血色的玉鐲隱隱泛著紅光,看的司言眸光微動。
“血月玉鐲!”司言抿起薄唇,神色異常冷清。
這血月玉鐲,一直是在蘇子衿的手中,隻是在煙京之際,蘇子衿曾說過,歸還給了墨白……那一日,大概便是她從墨白那兒尋著為他解了劫難法子的時候。
“不錯。”墨白笑著點頭,解釋道:“先前因著要修繕地宮,便找世子妃借來了這血月玉鐲。”
血月玉鐲曾經是司夢空的不假,但卻是也是墨門的至寶之一,當年其實是墨尋幽贈了司夢空一對血月玉鐲,左右便是定情之物。後來司夢空死了,墨尋幽更是用血月玉鐲建造地宮,因著司言和蘇子衿破壞了地宮,墨白至今還未全然修繕完畢,故而那時便找了蘇子衿先借與他,而蘇子衿聞言,卻是要將血月玉鐲還給墨門……
“你是用著血月玉鐲進來的?”司言聞言,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墨白,神色很是寡淡。
“是,也不是。”墨白擺手,低笑道:“世子大約不知,這荒漠之淵,唯獨我墨門先輩,墨尋幽活著出去過,雖那時他對外宣稱荒漠之淵空寂無物,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隻是當年墨尋幽出於某種理由,隱瞞了真實情況……”
“當年入這荒漠之淵的時候,墨尋幽本就是要對其進行改變,或者說,應該是徹底摧毀荒漠之淵。畢竟這地方太過詭秘,時常有人死在其中。隻是,到最後,墨尋幽才發現,這荒漠之淵,無法被摧毀。所以,他便用血月玉鐲為契,讓整個荒漠之淵的魔物對血月玉鐲起畏懼之心。”說到這裏,墨白繼續道:“此次,我便是拿了血月玉鐲,才能在最快的速度,找到你,而我們,必須快速離開。”
荒漠之淵,其實並不是容易進入。基本每一個月都隻有一日的開啟時間,想來司言被算計,與蠻族巫師分不開幹係。所以,今日他前來,便是趁著這個機會,務必將司言帶回去。
聽著墨白的話,再見著那血月玉鐲,司言心中頓時便相信了幾分。畢竟這織夢樹再如何厲害,也無法將血月玉鐲這一類事情,知曉的這樣清楚。
微微頷首,司言便道:“走罷。”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依舊麵無表情,分明是‘有求於人’,可偏生他瞧著便是絲毫不像有求於人的模樣,看的墨白心中無言,正打算說什麼,卻覺心口處堵的厲害,喉頭的血腥味,也隨之越發濃鬱起來。
強壓下那股疼痛感,墨白攢出一個笑來,點了點頭,便立即領著司言,朝著前頭走去。
一路走去,幻境消散,便是泥潭之地,也不複存在,唯獨屍鬼四處湧動,卻沒有一個敢靠近,這一點,無疑便是讓司言想到了先前在地宮的時候,有一回蘇子衿險些被傷,可在即將觸到之際,卻又極為畏懼的彈開了,想來,那時候便是對蘇子衿手上戴著的血月玉鐲的一種畏懼!
司言心中如此想著,卻還是留意著周圍的一切,包括墨白的動向。直到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竟是驀然的便踏出了荒漠之淵。如此輕巧,看的司言心中有些詫異。
荒漠之淵的外頭,此時正是黎明初升,雲霞漫天。
冷風刮過,帶著一股清冽的氣息,撲鼻而來。
司言擰著眉梢,兀自想得入神,隻這個時候,墨白卻是看向司言,淡淡道:“我見過蘇子衿了。”
他背對著司言,緩緩一笑,神色有些恍惚。
司言聞言,卻是沒有說話,他看了眼墨白的背影,也不知在想著什麼,神色極為冷峻。
“她狀態不是很好。”墨白轉過身,靜靜的盯著司言,臉上有苦笑溢出:“聽說要臨盆了,你盡早趕回去罷,莫要讓她等太久了。”
一邊說,他一邊將血月玉鐲遞給司言,接著道:“這物什,也用不上了,帶回去與她罷。”
“墨白,”司言沒有去接,就見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問道:“你為何救我?”
他看的出來,墨白真心歡喜蘇子衿,也知道,墨白並不是那等子無私之人,正是因為知道,他才奇怪,畢竟若是他死了,他可以趁虛而入……
“為何?”墨白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因為你死了,她可能也活不了了!”
垂下眸子,墨白有些失神,搖頭道:“你不知道,我先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瘦了許多……許多。挺著一個肚子,身子卻嬌小的厲害,若是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她還能夠硬撐多久。”
一回想起蘇子衿的模樣,墨白便心中抽疼,那個言笑晏晏依舊,卻掩不住憔悴的女子,如何能夠讓他不心疼?
隻是,一聽墨白提起蘇子衿的近況,司言心中便是一顫,再多的疑問,在麵對蘇子衿的事情時,一瞬間便再也不重要了。
抬眼看向墨白,司言沉聲道:“多謝。”
說著,他沒有再逗留,連墨白遞來的血月玉鐲都沒有收下,便一個閃身,很快消失了。
荒蕪的土地之上,唯獨墨白一人站在原地,手中捏著那泛著紅色光澤的鐲子,失魂落魄。
然而,喉頭那湧動的感覺,再抑製不住,就見墨白‘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臉色在那一瞬間,蒼白如紙。
“主子!”黔竹自暗處飛奔而來,驚恐的扶住墨白搖搖欲墜的身子,喚道:“主子,你……你撐住啊!黔竹這就帶你回去,帶你去見祖師!”
司言不知道的是,墨白之所以如此迅速便帶著他離開荒漠之淵,不是單單因為這血月玉鐲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將所有精力都注入到血月玉鐲之中,以肉眼看不見的血脈羈絆,牽出一條道路,由此兩人才能如此迅速的便離開荒漠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