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 03(3 / 3)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關公請回家,因為買我們家房子的房主第二天就搬了進去。

我們從此杳無音信。

思冉說:“什麼時候介紹我認識一下吧。”

我從回憶中抽離,敷衍道:“好啊好啊,有機會一定介紹你們認識。”

命運果然把宋揚帶到我們麵前,我帶思冉一起蹭宋揚的飯,告訴她這就是我跟她說過的同桌。思冉十分給宋揚麵子,書本放進書包的工夫就答應了。要知道,之前那麼多學長請她吃飯都被她婉言謝絕,婉言謝不絕的就暴力謝絕。

因為雨太大,我們沒有走遠,在校門口吃牛肉麵。我叫了一碗十五塊錢的牛肉粉,思冉可能第一次認識宋揚,有些不好意思,隻點了十塊錢的牛雜麵,而宋揚那吃貨張口就要二十塊錢的牛肉麵,大海碗往麵前一放,顯得思冉那碗特別委屈。

我說:“吃不死你,這麼大碗,還加麵不加肉。”

宋揚:“你要心疼我可以把你的牛肉分我一點兒。”

我把碗往旁邊微微一挪。

思冉說:“男生吃得多才長得快嘛。”

宋揚衝思冉笑了笑,對我說:“看看人家,十塊錢的麵吃出那麼高的個子,你呢?你怎麼長的啊,幾年不見怎麼看你越來越矮了。”

我後悔了,為什麼要跟他出來吃麵。

還是思冉好,見我氣得吃不下趕緊打圓場:“小舞的身高很標準啊,我還嫌自己太高了,女生像小舞一樣最好。”說著,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宋揚不好駁思冉的麵子,埋頭吃得滋溜滋溜。

我問宋揚怎麼突然轉學。

他說,他爸爸的建材公司越做越大,成為全國知名連鎖企業,總部設在B市。那天附中的校長去他爸那裏買裝修材料,他爸大手一揮,全部免單,校長隻恨不能把他爸招進附中以作報答,後來聽說宋揚正讀高中,便主動幫忙辦了轉學手續。

我不禁欽佩地說:“可見我們校長是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人。”

宋揚不以為然:“校長知道我的成績在原來的學校排年級前五,往我家跑了三趟,死活要招我進來。”

我:“嘁。”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八成是自吹自擂。就算他學習成績真的很好,堂堂附中,什麼尖子生沒見過,我們校長見過大世麵的人,豈會為了一個宋揚三顧茅廬。

我問他,這些年,他還會不會像以前一樣愛打架,會不會逢打必贏,其實我是想間接地問關公有沒有保佑他。

他說,打了也沒人捧場,沒意思,早就退出江湖很多年了。

我暗暗失望,他一定是沒有收到我的關公,否則,就算為了證明關公他老人家的威力也要嚐試性地打幾架。

我說:“思冉是高手,會泰拳,有空你倆可以切磋切磋。不過,思冉是專業人士,你是野路子,小心輸給女生臉可就丟盡了啊。”

宋揚有些驚訝,看思冉的目光充滿欽佩:“看不出來啊,這麼漂亮的女生居然會泰拳。”說著,仔細地打量思冉,帶著暖暖的笑意,眼睛熠熠生輝。

不知怎的,我心裏有點兒難受,認識他那麼多年,從沒見他對我那麼笑過。

思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說:“哪有,小舞誇張了,就學過幾招防身術而已。”

思冉太謙虛,我試圖解釋,以證明她真的是個女中豪傑,但思冉偷偷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再說。後來我才明白,她不喜歡我以打架高手的標簽定義她,畢竟她是個女孩子,還是在宋揚麵前。

宋揚就像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擠進我和思冉的世界。他說我和思冉是連體嬰,山無陵天地合都不會分開,白白便宜了他,坐享齊人之福。我毫不客氣地踢他:“占我便宜就夠了,還想占我姐妹的便宜。”

他一個閃躲,毫不客氣地說:“放心,我隻會占你便宜,思冉那麼好,一般人不忍褻瀆。”

這個口是心非的家夥,嘴上道貌岸然,手卻搭在思冉肩上。

思冉就臉紅了:“行了你倆別鬧了。”在宋揚麵前,思冉就像換了個人,一改以前的女漢子形象,變得溫柔端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一切變化都自然而然,絲毫刻意的痕跡都沒有。後來我想,大約思冉身患頑疾,天生就有我見猶憐的基因。

沒有女孩是天生的女漢子,隻是沒有遇到那個可以讓她溫柔的男生。

思冉開始留長發,開始流連於琳琅滿目的飾品。她淘了兩個樹葉發卡,我倆一人一個,鏤空的樹葉紋理清晰,做工精致,看似簡單卻很淑女,我非常喜歡,深深覺得思冉太了解我的品位,或者說,我倆的品位是如此相似。

我們第一次去吃校門口那家牛肉粉時就異口同聲地說牛肉不夠老,老板說我們倆是怪胎,通常都是喜歡嫩的;明明是各自在淘寶上買衣服,穿出來的時候卻是一模一樣的款式;甚至連喝礦泉水都要先看看保質期才擰瓶子,哪怕明知道過期的可能性很小,哪怕當時渴得要命。

我們的喜好如此相似,相似到像親姐妹,難怪宋揚說我們是連體嬰。

宋揚開玩笑地說:“要是哪一天你們喜歡上同一個男生怎麼辦?”

我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

思冉卻隻是微笑著看著我,然後看著宋揚,目光熱烈得像盛夏的太陽。

那一眼,將我的心打入穀底。後知後覺的我突然明白思冉一切改變的根源,她喜歡宋揚,哪怕是與我同享“齊人之福”。

我說:“就算有一天我們喜歡上同一個人,我也會讓給她。”

思冉驚訝地看著我:“為什麼?”

“因為你救過我的命啊,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認真地說。

思冉:“傻瓜,如果我們喜歡上同一個人,為什麼不可以公平競爭呢?”

宋揚說:“我覺得還是你們一起從了比較好,為了避免別人受你們倆女漢子的折磨,我自我犧牲一下,把你倆收了吧。”

這次,我和思冉異口同聲:“去死!”

三個人日子過得特別快,宋揚的存在給我們最大的幫助是擋了不少爛桃花。以前總有男生往我和思冉抽屜裏放情書,也有搞不清楚座位放錯的,每次都要拆開看才知道收信人是誰。宋揚來了以後,把那些信統統丟了,還對外放出話,我倆被他承包了,一個是他小媳婦,一個是他大媳婦。漸漸地,大家覺得我們倆節操喪失,或許也覺得宋揚這個對手太強大,就斷了非分之想。

我和宋揚在重逢後迅速變成稱兄道弟的好哥們,可見無論幼時有多少隔閡怨恨,在成長之後都會漸漸釋懷。不僅宋揚如此,還有劉浩天、莫大海,以及顧得利。

當年的小霸王劉浩天早早輟學,跟著他爸下海經商,到B市批發市場當小商販。那天見到我,熱情得好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完全忘了當年差點兒逼我跳進惋惜河。我是個慣於投桃報李的,既然人家不願提及往事給我如春風般的溫暖,我也不能顯得小肚雞腸對過去耿耿於懷,於是禮貌地回應他的熱情,並在他的小攤上買了三雙襪子。

還有莫大海,初中的時候,我曾在街上遇見過他,和父母一起來旅遊。他依舊羞澀,看人的目光還是瑟瑟縮縮,尤其看到我,小心翼翼,好像我會吃了他一樣。那時我已經不再像小學時那麼膽小,坦然地看著他,他卻在默默盯了我半天後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我心生安慰,覺得用自己的真心暖化了對方冰封的內心,齜著齙牙回贈他一個更大的微笑。

而顧得利,初三時勇奪數學奧林匹克省冠軍,被特招進附中。第一次看見他時,我很驚訝,幾年不見,他已經由當年白淨瘦弱的小帥哥長成高大健碩的大帥哥,一身古銅色皮膚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誘人的北京烤鴨。

當然,他也很驚訝,當年的齙牙妹如今也算亭亭玉立了。

他說:“你是慕小舞?”

我說:“是啊,你也在這裏啊。”

他手裏抱著個籃球,汗水掛在棱角分明的臉上,緩緩流下。

他說:“真想不到啊,女大十八變,都快認不出來了。原來你轉學到B市了啊,當年你走得很突然,同學們都猜測你會去哪裏,我們班的楊柳依還猜你會不會出國了。”

我“哈哈”一笑:“怎麼可能,出國不是你想出就能出啊。”

他笑得很開心:“你比以前開朗了,呃……不對,你以前就挺開朗的,簡直是豪放,還記得小時候嗎……我現在看到你還一陣涼颼颼的。”

用“豪放”形容一個女生,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詞彙,顧得利順利地把我形容得尷尬無比,報了當年的羞辱之仇。

“往事不要再提……”

他一旁的哥們推了推他:“阿得,這美女誰啊?”

他說:“我小學同學。”

哥們說:“哇,青梅竹馬啊,你們那地方人傑地靈,淨出美女帥哥。美女你好,我叫江濤,江濤的江,江濤的濤。”說著,就朝我伸手。

顧得利一把撣開:“去去去,別把我們小舞嚇著了。我告訴你,她可深藏不露,惹急了,小心她扒你的……”

“顧得利!”我突然一聲大喝把他嚇了一跳。

江濤這廝敏感地察覺有八卦,窮追不舍地問道:“扒我什麼?”

好在顧得利懸崖勒馬,沒有把我的光榮事跡和盤托出:“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從那以後,我和顧得利算是一笑泯恩仇。顧得利是寄宿生,和老家來的一群學生組成老鄉會,偶爾邀請我參加他們的活動。老鄉會是一種神奇的存在,是漂流在外的人自發組成的團體,打上老鄉的標簽,即使是從來不認識的人也會倍感親切。我盛情難卻,偶爾會湊湊熱鬧。

漂亮是友誼的通行證,很早以前,宋揚就教會我這是個以貌取人、以金錢論成敗的社會。以前顧得利對我敬而遠之,現在卻像個親切的哥哥,當然,或許是我小人之心,顧得利根本就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他對我態度的改變純粹是因為長大變成熟了。

可思冉不這麼認為,她在聽說顧得利就是當年我勇扒褲子的男主角後,以她閱讀言情小說無數的經驗總結得出定論,顧得利當年與你不打不相識,現在故人重逢,發現曾經的醜小鴨變成白天鵝,於是春心萌動,借老鄉會的名義創造機會。

“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我被她的想象力打敗,嘴上說著“胡說八道”,心裏卻很受用。大約從小到大沒有人會對我存有狼子野心,偶爾被人惦記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雖然我打心底對顧得利真的沒有想法。

這天,顧得利來找我,宋揚正坐在我後排玩手機遊戲。門口有口哨聲,和顧得利一起的江濤每次都像個小跟班一樣跟他一起來,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濤的一雙眼睛全在思冉身上。

宋揚被江濤猥瑣的哨聲吸引,抬頭一看,見到顧得利,眉目清秀,比小學時大方許多,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怎麼也在這兒?”

思冉瞟了一眼說:“小顧啊,小舞的老鄉嘛,我們年級的數學王子。咦,你們應該認識哦。”

宋揚一把關掉遊戲,咬牙切齒地說道:“化成灰老子也認識,奪妻之恨啊。”

我起身,推了推宋揚的腦袋:“奪你妹,明明是我奪他!”

宋揚順手理了理發型:“你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別碰我頭。”

我又給了他一下:“就準你碰我頭,不許我碰你頭?現在知道被人摸頭是一件很討厭的事了吧?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霍”地站起來:“小冬瓜,就會趁我坐著占我便宜。你現在摸試試?摸得到我就讓你見那個奸夫。”

我看著他巍峨的身軀,白了一眼走出教室。

毫無懸念,顧得利又叫我參加老鄉聚會,這回的活動是爬山。我對爬山沒什麼興趣,但想到宋揚,尋思著大家同學一場,到了新環境也要認識認識,便答應了。顧得利聽說宋揚也去,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宋揚第一天來學校的自戀早就傳遍整個學校,當初,還是乖乖孩的顧得利就不喜歡宋揚這種喜歡動手打架的壞學生。

但他是個寬厚隨和的人,即使不喜歡也不會拒絕,便笑笑說:“好啊,歡迎他來。”

宋揚嚴詞拒絕了我的邀請:“爬山?我們這裏也就一座矮不拉幾的鳳凰山有什麼好爬的,還不如去網吧。”

我說:“宋揚同學,你能不能玩些健康的遊戲?”

他一臉壞笑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我去網吧是看不健康的東西?”

我:“……”

在無恥的領域,我一直不是他的對手。

“不去算了。”我沒再理他。

見我不高興,他又無賴地湊過來:“要是有人一直求我一直求我,我就考慮考慮。”

“你不用考慮了,去死吧。”

我很後悔那天沒有一直求他,如果我拉上思冉一起求他,興許他會跟我們去,也就不會發生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