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 05(3 / 3)

我豁出去了,把頭埋到不能埋的地步,含混地說道:“不要叫120……我就是想上廁所……”

蕭墨那廝,還沒有聽清楚:“什麼破120,半天連個接電話的人都沒有,老子明天就投訴他們!”

這人怎麼死性不改呢,太不尊重我了,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坦白實情的啊,他居然充耳不聞。

“蕭墨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你才闌尾炎,你全家都闌尾炎!我想上廁所!”

蕭墨的動作僵在半空,那神情,那畫麵,太美我不敢看……

正在這時,120那頭甜美的護士聲音響起:“您好,這裏是B市120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蕭墨愣了片刻回過神來:“哦不用了,我就想上廁所。”

掛了電話,他從震驚和難以置信中抽離開來,突然放聲大笑,笑得肆無忌憚,分分鍾讓人有掐死他的衝動。

“慕小舞……你差點兒就刷新紀錄,成為第一個被尿憋死的正常人。”

嘲笑也嘲笑過了,鄙視也鄙視過了,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我怎麼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如廁。

他走遠了我害怕,他走近了我擔心被他看到,他轉過身,還有聲音呢。於是,他想了想,把手機裏的音樂軟件打開,放了一曲很活潑、當下最紅的《小蘋果》,歡脫的旋律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那廝跟著音樂扭了起來,我在解脫中刷新了對他的認識,原來,有錢人的品位和我們沒有什麼兩樣嘛。

由於液體儲存太多,一下子釋放引起腹壓驟降,我有種虛脫的無力感,窩在他車上休息。

他打電話讓他的損友過來接我們,盡管未開免提,還是依稀聽到電話那頭揶揄的男中音:“你小子太激烈了,車子都被搞壞掉!老實交代,哪個美女啊,周係花還是宋部長?”

蕭墨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我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裝作認真地看著窗外黑漆漆的風景。

就聽到他說:“閉嘴,限你半個小時內火速趕到,否則等著瞧。”

說完,不等對方表態就掛了電話,也不落實一下人家到底會不會來。

我有點兒擔心,萬一他損友抱著成人之美的態度不打算摻和,我豈不是要和這小子待一個晚上?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摸出手機一看,屏幕一片漆黑,和外麵的夜色相得益彰,我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要是我媽打電話找不到我,以她的想象力,分分鍾就崩潰的節奏。

蕭墨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我朋友沒那麼快到,要不,先用我的手機給家裏報個平安?”

“好啊。”當下毫不客氣地接過他的手機,可按下撥出鍵的那一刻,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連忙掐斷。

開玩笑,要是被我媽知道我現在和一個陌生男人在荒郊野外,會比失蹤了更讓她抓狂。

反正她這輩子也沒少擔心過我,擔心我醜擔心我笨,就差沒擔心過我失蹤,讓她體驗一次失而複得,說不定回去以後對我倍加關懷。

蕭墨:“怎麼了?”

我說:“不用了,反正一會兒就到了,回家再跟我媽解釋。”

蕭墨彎起一抹笑意:“你媽要知道你現在跟個帥哥在一起,會擔心你把持不住吧。”

“去死,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帥哥,就你這樣的,頂多剛過及格線!”我昧著良心說道。平心而論,在我短短的人生閱曆裏,蕭墨至少算得上優秀線。

他倒不生氣,大概直男對外貌這回事不是十分在乎:“是,在你眼裏,隻有姓宋的那小子才滿分。”

什麼情況?難道是幻覺?怎麼依稀覺得空氣中飄來一陣濃濃的醋意……

可是,酸到的人不是他,而是我。這個時候,電影應該散場了吧,他和思冉下一個節目會是什麼?是天心橋上漫天的煙火,還是人民廣場鋪天蓋地的玫瑰?不會的,宋揚不會這麼俗氣,就算他會,思冉也是個勤儉節約的好孩子,她一定會選擇低調的相處,和宋揚手牽著手,走在寧靜的街道上,什麼也不說,感受彼此的心跳。

這些場景,都是我青春年華裏幻想過無數次的夢,隻不過,夢裏的女主角,是我。

蕭墨的聲音有些不悅:“我提到他你就不說話,他把你怎麼了氣成這樣?他欺負你了?”

“關你什麼事!”我沒好氣地說道。

蕭墨歎了口氣:“好吧,有人不愛跟我說話。”

我說:“嗯。”

他說:“可是我愛跟你說話,你得陪我。”

我:“憑什麼?”

他無恥地往我這邊靠了靠,嚇得我幾乎貼到玻璃上了:“幹嗎?”

他理直氣壯地說:“我怕黑……”

如果不是夜色掩蓋,我的臉一定是被雷轟過的表情。

他繼續無恥地說:“小時候我怕黑我媽就得跟我說話,講故事哄我。現在我媽不在,讓你占點兒便宜,哄我吧。”

我:“……”

蕭墨:“怎麼?不願意?那就我占你便宜吧。”

話音未落,就聽到他“哇”一聲低呼,我的手已經順從大腦揮了出去,不偏不倚揮在他腦門上。

“你怕黑你帶我來這種鬼地方!你怕黑讓我哄你!你神經病啊!我比你還怕黑!”說完我自己也愣了,為什麼要說最後一句?隻要強調前麵的,突出他神經病的特質就好了啊,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畫蛇添足地多說一句。

果然,那小子聞言順著竿子往上爬:“你也怕啊,那我就放心了。既然我們都怕,就做點兒愛做的事緩和一下氣氛吧。比如聊聊天、說說笑話、談談戀愛什麼的……”

我抬起一腳,再次滿意地聽到他的悶哼聲,看來,思冉教我的基本防身術果然很有用,尤其是在夜色掩蓋下暴揍占嘴上便宜的色鬼。

他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突然,車燈猛地暗了,四周陷入無邊的墨色中,剛才還在抽氣的蕭墨也沒了聲音。

“喂!”我試圖喊他。

沒有任何動靜。

心裏漸漸有些擔憂起來,剛才那一腳無論是角度還是力道都頗有殺傷力,尤其是踢中某個要害部位的時候……

我不會一腳把他踢死了吧!

在這荒郊野外,和一個死色鬼待在一起!

“喂!你怎麼樣?”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是沒有動靜。

“你死了沒有啊……”聲音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還是沒有動靜。

四周死一般沉靜,我再也忍不住,戰戰兢兢地伸手試圖觸摸他的鼻息,可是摸摸索索了半天怎麼毛茸茸的?姓蕭的雄性激素分泌旺盛,手毛這麼長,真惡心,還是女生幹淨清爽……拜托,慕小舞,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思緒滿天飛……

順著手臂往上,就能順利地摸到腦袋了吧,這廝的手怎麼這麼長,不得已,我隻好探過身子。

還別說,這家夥的手臂結實有力……

咳咳!注意素質啊慕小舞!

突然,一個賤賤的聲音幽幽響起:“慕小舞,你除了會摸黑踢人,還會乘機占人便宜。幸虧我還清醒著,要真被你一腳踢昏,我的清白之軀就不保了。你就垂涎我到這種急不可耐的地步嗎?”

我發誓,我本來是很後悔的,可是聽到這些話小宇宙再次熊熊燃燒,恨不得分分鍾將他碎屍萬段。

叔可忍嬸不可忍,我探索鼻息的手瞬間變為凶殘的九陰白骨爪,可惜那小子吃一塹長一智,利索地避開我的襲擊,避開就算了,可惡的是,我居然一個重心不穩,結結實實地跌在他身上。

車燈豁然亮起,蕭墨揶揄的目光就在頭頂,分明在說:“你看你看,急不可耐到這種地步。”

眼前的窘態讓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道更刺眼的燈光射來,伴隨著急刹車,麵前出現一輛黃色不知啥牌的跑車,和蕭墨一個德行玩漂移,“嘎”一聲停在旁邊。駕駛座上一個和蕭墨差不多個子的男生朝我們吹口哨。

“蕭墨,戰況激烈。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我這才意識到,我還在蕭墨懷裏呢,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連忙跳著遠離他。

我想,“守身如玉”的蕭墨應該會向他朋友解釋的,可是他居然什麼都沒解釋,就說:“陸浩,技術太爛了吧,這麼久才到。”

陸浩下車,特意湊到我跟前看了看,一雙眼睛像狼一樣盯得人渾身不自在:“這個不是……鳳凰山那小太妹嗎……”說著,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呢,我們蕭大冰山也會敞開懷抱,近距離一看,和小辛還真有幾分……”

“閉嘴!”蕭墨適時打斷他的話,然後衝我說,“下車!”

我白了他一眼,本來凡是敵人的命令我們都要拒絕,可是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選擇。我像個丫鬟一樣跟在他們倆後麵,腹誹著,有錢了不起啊,有錢開跑車,跑車還不是拋錨了;有錢了不起啊,連雙運動鞋都穿不起,居然穿涼鞋出門……

我那時候哪知道陸浩腳上那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涼鞋可以買好幾雙耐克運動鞋。

一路上,陸浩和蕭墨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比如他們學校的英語係係花,比如結婚離婚七次被親切地稱為“離合器”的教授,比如那個玩行為藝術的男生,自己當蝸牛還帶一群蝸牛,還有叫小辛的女孩,她的忌日快到了……我就像一個多餘的人,安靜地坐在後座,琢磨著回家要怎麼跟老媽交代。

蕭墨遞給我一瓶飲料:“快到了,肚子餓了沒有?”

我看到水就反射性地肚子痛:“不用了,我不餓。”

陸浩說:“那個……叫啥來著?”

蕭墨:“慕小舞。”

陸浩:“小舞,蕭墨想請你吃夜宵,他已經兩年多沒請女孩子吃過飯了,要不賞個臉,也讓我沾沾光。”

蕭墨:“滾一邊去。”

陸浩:“老子連妞都不陪趕來給你收拾爛攤子,你就這種態度,信不信老子把你丟在這裏,我和小舞Happy去!”

蕭墨:“好,請你,順便叫上江心。”

不知道江心是何許人也,陸浩一聽立刻蔫了半截兒:“算你狠!”再也沒提夜宵的事。

到家已經深夜三點,蕭墨說要不要陪我上樓。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我讓蕭墨光速滾開,自己躡手躡腳地脫了鞋子,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房間裏。剛走了幾步,燈光大亮,林婉清女士衣著整齊地坐在沙發上,雙眼通紅地盯著我,生生把我嚇了一大跳。

“媽……你好,媽……再見!”我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就想往房間裏躥。

“你給我站住!”林婉清女士大喝一聲。

我戳在那裏,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聽她的教誨。可等了半天,她一個字都沒說,倒是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她的哭功一向驚人,不哭則已,一哭簡直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媽……”我知道錯了,也實在不擅長安慰人,隻好小心翼翼地喊道。

“別叫我媽!你出息了啊,高中還沒畢業翅膀就長硬了,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玩,玩到半夜三更才回來。有本事就別回來!你明明知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是我所有的希望,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一句話都不說就跑了,手機關機,我們都以為你出事了!”

我心虛地說:“手機沒電了……”

“手機沒電不會往家裏打個電話啊!我在家裏苦苦煎熬、心急如焚、焚心似火……”

雖然我滿心愧疚,可是我媽的話還是讓我一陣陣起雞皮疙瘩,我怕她慌不擇言,連“欲火焚身”這種詞也用出來,趕緊製止她繼續發揮。

“媽我錯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玩到這麼遲才回來,下次再也不敢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努力做出一副虛心認錯、極度後悔的樣子。

許是覺得我態度尚可,加上她老人家哭了一晚上也哭累了,林婉清女士終於抹了抹眼淚:“你說,你這一晚上跑哪裏去了?”

該怎麼交代呢?她好容易心情平靜點兒,我要是跟她如實交代,被蕭墨帶到海邊去,她一定會進行新一輪的哭訴。她養了多年的女兒,青青嫩嫩的小白菜,新鮮出欄的小肥豬,就這麼被一個陌生男人給“糟蹋”了,以她的想象力一定會編造出我想象不到的故事情節。

打死也不能說!

“媽,我剛出去的時候,看見一家公司在比賽吃西瓜,我想,你平時一個人養家很辛苦,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一心想為你做些什麼,於是就報名參加比賽,並且在不懈努力之下取得第一名,獲得五千塊獎金。可是西瓜吃太多,胃難受,就跑到附近一家診所請醫生看了看,一折騰,就折騰到現在才回來。”

邊說著,邊從包裏取出厚厚的一遝錢。

林婉清女士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錢,突然又激動地哭了。

唉,她就是這麼一個容易被金錢打倒的人。

我安慰她:“不用這麼激動,能為你做些事情是我做女兒的應盡的義務。”

她還在哭:“小舞啊,你是不是把自己賣啦?你說口渴騙西瓜吃我會相信,你說吃西瓜能吃個第一名,還給我吃回五千塊,我幾十歲的人你當是個三歲小孩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我被慕家成騙也就算了,連我女兒都要被男人騙……”

“媽,我沒有騙你!我……我還有獎狀呢……”

直到看見我的獎狀,林婉清女士才止住哭聲。就算我傻到把自己賣了,也不會突發奇想弄張假的獎狀來糊弄她。

林婉清女士像個探照燈把我從頭到腳照了個遍:“你確定你還是完整的?”

我肯定地說:“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如假包換?”

“牙齒是假的……”

“那個我知道。”林婉清不再理我,開始麻利地數錢。

心裏略略安定,這一關應該過了吧,可她又來了:“你不是說去診所了嗎?怎麼五千塊一分都沒少?”

我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早知道,我給她四千就好了,還留下一筆私房錢,可事已至此,隻好將謊言堅持到底:“哦,醫生說我就是吃多了,上幾趟廁所就好了,沒收我錢,還秉承人道主義精神,發揚偉大的醫德留我休息了幾個小時,確定沒什麼後遺症才回來的。”

“這年頭還有不收錢讓你白休息的醫生?那醫生男的女的?幾歲了?”

我知道,她的想象力又開始泛濫了,一定會覺得是醫生垂涎我的青春美色。真是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

“小診所,算私企,總是要做宣傳搞促銷的,我就是他們的活廣告啊,不用花一分錢把病治好開開心心把家還,傳出去,他們簡直就是再世華佗啊。”

林婉清女士被突如其來的五千塊衝昏了頭腦,一時沒有察覺我漏洞百出的謊話,終於特赦我回房間休息。

剛躺下,敲門聲又響了,我心裏哀號一聲,她不是又察覺到什麼不對勁找我答疑解惑來了吧。

她說:“給宋揚打個電話,他還在滿大街找你呢。”

“啊?”

我的親媽,她找我找不到,病急亂投醫,打給宋揚他媽,宋太太又打給宋揚,於是,看電影看了一半的宋揚和思冉放棄浪漫的二人世界滿大街找我。

我趕緊撥通宋揚的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就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小舞,你在哪裏?”

宋揚的聲音焦慮中帶著些微怒意,可是響起的那一刻讓我感到踏實和溫暖。他在擔心我,那一瞬間,我對思冉的愧疚感漸漸處於下風,取而代之的是宋揚的關心帶給我的滿足。

“我在家裏,我回來了。”

宋揚還想說什麼,電話那頭突然變成思冉的聲音:“小舞,你到家了?剛才去哪裏了?阿姨嚇哭了,也把我們嚇死了,我們到處找你,把你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減弱的內疚感卷土重來,思冉是我的好朋友,她好容易和喜歡的男孩約會,卻被我破壞了。我覺得自己就像《金枝欲孽》裏的爾淳,人家玉瑩都爬到皇帝的床上了,還處心積慮地讓皇上臨幸不成。

“沒事,發生一點兒小事,還好沒什麼。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你們趕快回家吧,明天還要上課呢。”和思冉聊了幾句後我匆忙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