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一種錯過叫沒有勇氣
一夜未眠，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學校。
剛出家門，就在小區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揚。
他推著自行車，安靜地站在樹下，臉上難掩疲倦。
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低著頭假裝沒看見他。
“上車！”他說。
我家離學校挺遠的，坐公交車都要半個小時，勞煩他一路載著我實在過意不去，再說，他的車後座，現在應該是思冉的專用。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
“上車！”他堅定地說。
“好吧……”我一向欺軟怕硬，隻要宋揚態度強硬一點兒就投降。或者說，其實我潛意識裏很想坐他的車。
他一點兒都不像沒睡好的人，車子騎得虎虎生風，簡直要趕超摩托車的架勢。
“宋揚，你騎慢點兒！險些撞上老太太！”
他沒理我，繼續騎得飛快。
“宋揚你再不慢點兒我就跳車了。”
他還是沒理我。到底是宋揚啊，把我的底摸得透透的，像我這麼貪生怕死的人，怎麼會冒著生命危險跳車呢？別的不說，萬一把兩顆門牙磕了，就得傾家蕩產。
感謝交通信號燈，他終於在紅燈前停了下來。
“行了我知道錯了，不該自己一個人出去玩，如果我不出去玩，我媽就不會擔心得打電話騷擾你，如果不是我媽打電話給你，就不會破壞你和思冉的約會。都是我該死，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就算要出去玩也會事先打招呼，就算死在外麵都不會打擾你……”
宋揚猛地一頓，回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慕小舞，你是笨蛋！”
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可理喻啊，我都道歉了他還是這種態度，宋揚的話激怒了我，我不甘示弱地回應道：“你才是笨蛋！”
“昨天到底去哪裏了？”
“關你什麼事！”
“我擔心你被騙，有人看見你吃西瓜，還上了別人的車！”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到哪兒都能遇到熟人。昨天沒形象的那一幕早被人看到了，還傳到了宋揚的耳朵裏。
“誰……誰告訴你的？”
“別管誰告訴我的，你上誰的車啦？那個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真的沒有……”我越說越心虛。
宋揚點點頭：“好，我怕林阿姨擔心，沒敢告訴她。你要不肯說，我就讓她來問你。”
“別……”我知道，宋揚說到做到，要是被我媽知道，又是新一輪的想象力和拷問，“是……是蕭墨……他帶我去玩，結果半路車子拋錨了，所以才拖那麼久回家的……”
“蕭墨……就是趁我受傷勾引你的那小子？”
“神經病，誰勾引我啦！”
宋揚惱怒地說：“看不出他對你沒安好心啊，一雙眼睛賊溜溜的，跟狼似的。”
“你才跟狼似的。”
旁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這兩個不顧形象的家夥，有個戴眼鏡的小眼睛男生好心提醒我們：“狼先生狼小姐，綠燈亮了！”說完，自己飛快地衝了過去。
宋揚忍住怒氣：“笨蛋上車！”
“我才不要坐豬的車！”
宋揚一臉不可理喻的態度：“要遲到了！”
“遲到就遲到，大不了曠課，我又不是沒有曠過課！”
記憶瞬間回到小時候，我從教室裏衝出來的那一刻。那個時候我對曠課多麼恐懼啊，可是現在，居然理直氣壯地說出這麼一番話，簡直就是標準的學渣。
宋揚冷笑一聲：“出息了啊，一夜未歸，曠課都不算什麼了是吧。”
“誰一夜未歸啦，你才一夜未歸，你全家都一夜未歸。”
宋揚被我氣得臉色發青：“慕小舞，這麼多年，你罵人的話絲毫長進都沒有，說你笨蛋還不承認！”
“關你屁事！我罵得爽就行！”
眼看新一輪綠燈亮起，身邊又會聚起一撥人，都在偷偷看我們拌嘴。宋揚突然一改剛才的態度，眼神柔和得幾乎要滴出水：“行了行了，小媳婦，昨天晚上都怪我不夠憐香惜玉，讓你生氣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次，下次我一定小心點兒，不讓你受一點點傷……”
他唱的是哪出戲？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旁邊的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們，有的人還竊竊私語。
兩個穿著中學生校服的人，說出這番曖昧得令人遐想聯翩的話……
宋揚，算你狠！
綠燈亮了，這次，沒等他催促，我趕緊跳上車，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快點兒滾！”
那家夥，賊兮兮地笑了。
宋揚停車的當口，我先一步回教室，幾乎是踩著鈴聲走進來的。
而宋揚，理所當然地遲到了。
正是老羅的課，老羅最近和老婆鬧離婚心情不大好，凡是在他手上被抓遲到的都要受他好一番批評教育。此刻，宋揚像根柱子一樣堵在門口，全班同學心裏都捏了把汗，尤其是我和思冉。
果然，老羅麵色一沉：“宋揚，又是你，隔三岔五就遲到一次，是不是壓根就沒有把學校的規章製度放在心上？我們這裏是重點中學，你以為是那些隨便混日子的學校嗎？你看看你，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昨天肯定又到網吧通宵打遊戲了！就算你底子好，這樣放任下去高考也會考砸！就算考好了，也是對社會沒有用的渣滓！成天和社會上的小混混一樣，吊兒郎當，給我站好了！什麼態度！”
宋揚立刻筆挺地站好。
我愧疚地看了一眼思冉，都是我害的，思冉也一臉菜色。
思冉卻沒空理會我，看著宋揚的目光充滿擔憂。
我覺得事情因我而起，要不是昨天讓他們擔心，他們也不會沒睡好；要不是早上自己任性，宋揚也不會遲到。
一個衝動就要站起來替宋揚說話，思冉好像知道我的心思，死死地拉住我：“老羅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氣，說了他也不信，還把你扯上了。”
宋揚把頭一低，背書一般說道：“對不起羅老師，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跑到網吧玩遊戲，不該違反《中學生守則》，犯下這種讓老師和家長揪心的錯誤。我們是祖國未來的接班人，要積極進取、努力向上、好好學習，讓青春綻放光芒。總之，我下次不敢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我一定感恩戴德，牢記您的教訓，虛心接受，堅決改正，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這一段話，估計宋揚說過不下五十遍了，信口拈來。聽起來一點兒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倒是一肚子怨氣和被迫的無奈。
有同學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聲觸怒了老羅：“你什麼態度？放學前寫一份深刻的檢討交到辦公室來，這個星期站在教室後麵上課！”
於是，宋揚就像高三（1）班的保鏢一樣，站著上了一星期的課。
思冉問我昨天晚上去哪兒了，我把對我媽說的那番話略加修飾地跟她講了一遍，重點放在五千塊上，淋漓盡致地表現出我是一個見錢眼開、為了錢耽誤朋友約會休息的可惡少女。思冉大人有大量，原諒了我。
宋揚和思冉開始半公開化地交往，他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宋揚打籃球的時候思冉是他忠實的觀眾，在一旁呐喊助威，休息間隙會給他擦汗。漸漸地，大家默認了他們的關係。偶爾，他們會招呼我一起，都被我找借口回絕了。而他們也不會堅持。
三個人的友誼注定要有一個人孤單，即便是同性的友誼都如此，何況，我的另外兩個朋友是一對。
那天之後，蕭墨來找過我一次，美其名曰他們公司對西瓜冠軍的後續跟蹤服務，主要關心一下冠軍們的胃有沒有吃壞了，泌尿係統是否正常，需不需要上醫院徹底檢查。被我踢了一腳沒敢繼續胡說。
蕭墨上次在車上領教過我的踢人功夫，警覺地回避開來，我不甘心，接連幾下，沒踢中他，自己先沒站穩，搖搖晃晃就要摔倒，蕭墨手疾眼快，像拎小雞一樣把我的校服拎起來，正要嘲笑我，突然閉嘴，尷尬地別過頭去。
我下意識地順著自己的衣領往下看，胸前大片風光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