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邊真的很冷,我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蕭墨這個渾蛋,一點兒憐香惜玉的風度都沒有,抓著我的手大步往前走,那架勢,好像要把我活埋了。
“你幹什麼,神經病啊!我要回家!”
他終於鬆了手:“你不是要知道小辛是誰嗎?不是要知道她在哪裏嗎?我告訴你,她是我的初戀女友,她的骨灰就撒在大海裏。她和你一樣,也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可是她跟你不一樣,不會覺得沒錢的女孩傍大款就得死!”
震驚,恍然,看著眼前這個痛苦的男人,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不起啊……我……我不該問你這個……”
他輕輕苦笑一下:“沒事,都過去了。我已經做好重新愛一個人的準備,那你呢?你放得下宋揚嗎?可以全心全意接受我嗎?”
我一時無法回答。
他突然抱住我,吻像雨點一樣落下來,閉上眼的那一刻,我的腦海裏出現的是宋揚悲傷的目光,一直在安靜地看著我。他說他決定正視自己的內心,他決定為自己爭取一次,他說他喜歡我……
明明知道不可以,如果宋揚是別人的男朋友,也許我的罪惡感會少點兒,可那個女孩是思冉。
蕭墨的吻停了下來,目光漸漸冷卻。他麵前的我,滿臉淚痕。
他眼睛裏寫滿了失望,後退幾步轉身就走,突然又回頭:“跟我在一起這麼不堪嗎?我哪點比不上他!慕小舞你的血是冷的嗎?我對你怎樣?他對你怎樣?他抱著別的女生說喜歡你,他對得起你還是對得起佟思冉!他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偽君子!人渣!”
如果蕭墨一直是受傷隱忍,我會愧疚自責。像我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一旦對方開始爆發就會忍不住跟著爆發。聽到他那樣形容宋揚,我心裏的火又騰地上來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就是喜歡他!”
蕭墨:“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這一次,他沒有回頭,徑直朝前走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四周一片昏暗,我突然意識到,我是一個人,在沒有人煙的陌生的海域。莫大的恐慌襲來,我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想大聲喊蕭墨回來,可是自尊心讓我寧死也不願意求他。
可是我真的害怕,第一反應是撥打思冉的電話,讓她來找我,可她的手機關機了。接著撥打朱彤和韓梅梅的,又一直沒人接,估計她們都還在KTV唱歌聽不見電話鈴聲。我覺得自己太失敗了,關鍵時刻居然連個靠譜的朋友都沒有。我開始責怪蕭墨,他幹嗎好端端地把我丟在這裏,他的女朋友關我什麼事,難道就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就懲罰我在這個鬼地方待一個晚上嗎?
禽獸!惡毒的腹黑男,畫個圈圈詛咒你……
借助手機的手電筒微弱的光線,我在沙灘漫無目的地走,突然,腳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似乎還會動,我崩潰地大叫一聲,跳著跑出很遠很遠。
我覺得從未有過的無助,我想,我可能要死在這裏了。
電話鈴聲響起,跳出一個熟悉的名字。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摁下接聽鍵。
“小舞?你在哪裏?”宋揚的聲音就像黑暗中的一縷晨曦,安慰著我恐懼的心靈。我再也忍不住,對著電話號啕大哭。
二十分鍾後,宋揚出現在我麵前,我說不出具體位置,他叫我不要掛掉電話。我不知道他怎麼找到我的,當時,我的手機電量很低,我很害怕,如果手機沒電了,他找不到我該怎麼辦?好在最後關頭,他來了,像個英雄一樣出現在我麵前。
我撲進他懷裏,他緊緊地抱著我,前所未有的溫暖籠罩著我。那一刻,我忘了思冉,忘了蕭墨,忘了所有人和事,茫茫天地間,隻有我和他。
他輕輕喊了我一聲:“小舞。”
抬頭的一瞬,他的唇覆上我的,仿佛一股電流劃過,我驚訝得居然忘了閉上眼睛,而是看著他沉醉地享受。
一種異樣的感覺突然從心底萌芽,漸漸長成參天大樹,他這樣嫻熟的技巧,是和誰一起練習?他和思冉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享受?
蕭墨的話在耳邊回響:“他抱著別的女生說喜歡你,他對得起你還是對得起佟思冉!”
我猛地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地擦了擦嘴。
他被我的動作打擊到:“小舞,你……”
剛才的意亂情迷漸漸散去,腦袋漸漸清醒,我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麻煩送我回去吧。”
宋揚試圖拉我的手,被我堅決地甩開。
我在前麵匆匆忙忙地走,他在身後窮追不舍地跟,夜晚的海灘實在太暗,盡管有手機照明,但因為走得太急,我還是一個趔趄摔倒了,腳踝處鑽心的疼痛彌漫開來。
心底的憤懣情緒突然爆發了:“宋揚,你大爺的,滾遠點兒!”
宋揚和我作對慣了,不僅沒有滾遠,反而一把將我拉起來:“今天我來了,就沒想走!”
他站在我麵前,依舊那麼高,每次我看他,頭都會抬得很辛苦。
他說:“小舞,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要拒絕我?要躲著我?”
我說:“誰喜歡你了,自作多情!”我別過頭,不敢直視他。
他說:“不要再騙自己了,你連看我的勇氣都沒有。”
我說:“誰叫你長那麼高,我一直抬頭看很累的!”
他一屁股坐在沙灘上,順手把我也拉下來:“現在不累了。大膽地承認吧。”
“承認個頭,你以為你吳彥祖加王思聰啊,全天下的女生都要上趕著撲到你懷裏。我對你沒興趣!”
“我對你有興趣,慕小舞,老子喜歡你!”他突然學我大吼道。
我故意對他吼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在乎,本身就帶著幾分心虛,現在被他一吼,一時亂了分寸,脫口而出:“喜歡我你不早說!”
“我以為你喜歡顧得利!”
我突然哭了,我們都是驕傲的人,不願在別人還“喜歡”著另一個人的時候沒有尊嚴地硬擠到對方麵前。於是我們錯過、惋惜、後悔,卻不值得同情。
見我哭了,宋揚有些無措,語氣也變得溫和:“小舞,我們不要再騙自己了。明天,我們一起去跟思冉說我們才是真心相愛的,她會理解我們,就算不理解,到時候我們一起認錯,一起下跪都可以。”
和宋揚一起向思冉坦白……
宋揚啊,我能想到的最殘忍的事就是被愛人和朋友同時背叛,這是言情小說裏渣男和惡毒女二常演的戲碼。現在我要把這一幕送給我最好的朋友。
那是思冉,我辜負誰也不能辜負她。
我永遠記得高一那年,思冉頭上的傷還未痊愈,纏著紗布的她笑著跟我說:“小舞啊,你可不能因為我不怕疼就傷害我。”
“對不起宋揚,我做不到……我承認我以前喜歡過你,但那是以前,在我心裏,早已把你和思冉定義在一起。思冉是我的好朋友,而你,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我不能因為思冉不怕痛就往她心裏捅刀子,她是個連流血都無法察覺的人,我不可以自私到這種程度……”
“那你就可以傷害我……”
“沒有人會傷害你!宋揚,做人要知足,思冉對你不好嗎?你們什麼都合適,和思冉在一起,也是你自己選擇的。是個男人,就要負起責任!”
“我隻想遵從內心選擇一個我喜歡的人,有錯嗎?就算我以前對思冉撒了謊,就算我騙了她,我錯了,我現在改還不行嗎?”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宋揚看了看手機,一時沒有去接。
手機鈴聲執著地響著。
“是思冉打來的。你看,宋揚,你口口聲聲說要向思冉坦白,可連她的電話都不敢接,其實你心裏是愛她的。思冉是個好女孩,她沒任何錯,不該為我們的錯誤負責。你要是個男人,就好好愛她、嗬護她。今天的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沉默,隻有海風輕拂的聲音,宋揚突然嘶啞著嗓子說:“小舞,你是不是愛上了蕭墨?”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突然笑了:“在你心裏,我不能接受你是因為我移情別戀愛上了別的男人。蕭墨說得對,你就是一個沒有擔當自以為是的懦夫!對,我是喜歡上了蕭墨,他比你有責任心,他比你像個男人!”
“你撒謊!就像當年的顧得利一樣,拿他當擋箭牌而已!”
“你真了解我,既然這麼了解我就應該明白我和你絕對沒有可能!”
我想離開,可是腳踝依舊很疼,從身體痛到心裏。
宋揚歎了口氣,一把抱起我往車子走去。
我依偎在他懷裏,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堂而皇之地窩在他懷裏的機會。從今以後,我們就要咫尺天涯,就讓我最後任性一回吧……
回到學校已經很晚了,思冉接到宋揚的電話後下樓扶我。
“小舞怎麼了?這麼晚才回來,我們都擔心死了。”
宋揚看到思冉關切的目光,突然就沒了勇氣,隻是說:“小舞腳扭傷了,袋子裏是冰塊,剛才在路上買的,記得給她冷敷一下。”
思冉:“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已經很晚了。你身子還沒好,太晚回去伯父伯母會擔心的。”
我靠在思冉身上,回頭看到宋揚像棵楊樹一樣安安靜靜地矗立在那裏,目送我們。
思冉也看見了,朝他揮了揮手,溫柔地說:“回去吧。”那是愛人之間的傳遞,即使隔得很遠聽不到聲音,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
眼淚抑製不住地洶湧而出,一如當年在家門口違心地承認喜歡顧得利一樣。那種硬生生把心愛的人推開的痛苦比腳上的傷疼百倍,可我不能說,隻能咽下淚水自己承受。
“對不起,思冉……”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壞,思冉對我毫不設防,我卻像個小偷惦記宋揚。
善良的思冉以為我是指這麼晚給她添麻煩,嗔怪地說道:“矯情,跟我還來這套。”
“對不起,對不起……”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一味地說這三個字。
思冉見我哭了:“小舞你沒事吧,真沒什麼,我要是受傷了你也一樣會這樣照顧我。老實說,是不是腳痛又不好意思承認?”
“是啊,腳好痛啊……”
回去就被朱彤和韓梅梅鄙視得一塌糊塗。
那天之後,我刻意回避著宋揚,但凡有宋揚參加的節目一律找借口不去。蕭墨也不再來找我了,朱彤和學長已經如膠似漆,每天幾個電話地膩著。偶爾我會偷偷打趣她:“那盒東西派上用場了嗎?”
每當這個時候,朱彤就會紅著臉:“討厭!”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韓梅梅突然宣布她戀愛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思冉在上網,朱彤在衛生間刷牙,聞言朱彤頂著一嘴泡沫就衝了出來。
“你說什麼?”
韓梅梅紅著臉一臉嬌羞,和平時大大咧咧的瘋丫頭判若兩人:“人家戀愛了,有這麼奇怪嗎……”
再漢子的女生陷入愛情都會溫柔。
“不能啊,我們的梅梅格格說好了大學不談戀愛,不被那些良莠不齊的男生騙,一定要等工作以後讓母後大人物色一個乘龍快婿的。”思冉打趣道。
我說:“就是,某人好像說過,現在的男生,除了會甜言蜜語還會什麼啊,跟他們談戀愛就是浪費青春幫助他們解除四年寂寞。難道我們梅梅也寂寞了?”
朱彤含著牙膏泡端著杯子開始唱:“寂寞是一種很懸的東西,啦啦啦啦。”噴得地板一地泡沫。
我們仨異口同聲地說:“閉嘴!”
韓梅梅被我們奚落了一陣,臉紅得像被烤過,彼時她坐在桌前寫日記,我們覺得調侃夠了,忙湊到她跟前,一邊偷瞄日記本一邊八卦地問:“那個人誰啊?大幾的?哪個係的?身高、三圍、尺寸……”
“夠了啊,你們!”韓梅梅打斷我們沒有節操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