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彤火速洗漱完畢,貼心地坐到韓梅梅身邊:“乖,給為娘講一講你們的愛情故事。要是覺得語言表達難以啟齒呢,把日記本貢獻出來也是可以的。”
韓梅梅像護命根子一樣把日記本護在胸前:“偷看日記是犯法的,你們可別亂來啊。”
思冉說:“朱彤你怎麼可以這樣,人家梅梅高中時還是演講比賽亞軍,來梅梅,還是你來講吧,我們洗耳恭聽。”
韓梅梅含羞帶臊地交代起她的故事。
那個人大學剛剛畢業,現在在一家公司任副總經理。
思冉立刻抓住重點:“什麼公司會招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當副總啊?”
韓梅梅說:“他老爸的公司。”
“合情合理。”朱彤說。
“有理有據。”我說。
“其實你們也認識……”韓梅梅說。
“我們?”我們三個不約而同的動作就是仰著頭搜索認識的富二代。
“就是蕭墨……”韓梅梅說。
心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思冉和朱彤不約而同地看著我,帶著同情的目光。而我,那一刻說不出的難受,弄不清究竟是因為蕭墨和韓梅梅在一起難受,還是因為韓梅梅居然可以這麼坦然地告訴我。
氣氛詭異得安靜,韓梅梅突然意識到什麼:“哎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怎麼會勾搭蕭墨呢,蕭墨就算全身赤裸裸地躺在我麵前我也不會動心的。”
眾人鬆了一口氣。
思冉開玩笑說:“蕭墨夠可憐,魅力太差啊。小舞,要是蕭墨赤裸裸地躺在你麵前你會怎樣?”
朱彤立刻附和:“對啊對啊,你會怎樣?”
韓梅梅說:“那還用問,直接撲上去分分鍾辦了他唄。”
我說:“大家注意不要歪樓啊,現在重點是梅梅的新歡。”
韓梅梅著急了:“什麼新歡啊,明明是初戀……”
思冉說:“哦對,初戀,初戀。這個險些被我們以為是蕭墨的初戀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就是蕭墨的朋友……”然後她就不說話了,低著頭,臉紅得可以掐出水。
我們瞬間明白過來,我們認識的蕭墨的朋友隻有一個,陸浩。
朱彤:“那天在KTV你們就眉來眼去的,果然有奸情,真是一吻定終身啊。”
思冉激動地抓著我的手:“搞不好你們就是親戚啦,小舞。”
韓梅梅:“哎呀,你胡說什麼……”
她們打鬧在一起,我卻高興不起來。
陸浩這個人,我見過的次數不多,直覺覺得他是典型的花花公子。韓梅梅思想單純,很容易受這種人蠱惑。富二代騙女大學生的報道滿天涯都是,要等陸浩把韓梅梅吃幹抹淨再拋棄,一切都晚了。
可是我又不好在這個時候潑韓梅梅的冷水,別人正在熱戀,我用尚未證實的猜測否定一個人是不負責任的,何況還會讓人覺得是妒忌。
朱彤和思冉已經不止一次問我為什麼這段時間蕭墨不來了。起初我隻是找借口說他出差了,可她們說出差怎麼連個電話都沒有,我氣急了就說:“他又不是我什麼人,幹嗎要告訴我行蹤。”
對此,思冉的看法是:我和蕭墨吵架了。
而朱彤的觀點是:蕭墨使了以退為進的招數,撩撥我撩撥夠了突然後撤,讓我撓心撓肺地想他。
交友如斯,不知該慶幸還是悲傷。
那天晚上的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宋揚自然不會提及。
韓梅梅說,陸浩對她很好,就像所有富二代追求女生一樣展開金錢攻勢。其實韓梅梅不是個拜金的女孩,卻是個浪漫的女孩,赤裸裸的金錢或許不能買到她的心,但是金錢鑄就的浪漫能輕易擊開她的心房。
她說:“何況他是蕭墨的好朋友呢,一定不會騙我的。”
她的話讓我突然感到壓力很大,她信任陸浩是以蕭墨為基礎的,而信任蕭墨是因為我。
我連忙說:“其實蕭墨沒你想的那麼好,梅梅你可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朋友會替朋友埋單,會替朋友還債,可朋友不能替朋友保證愛情。”
韓梅梅說:“你的意思是,陸浩是個花心大蘿卜?”
“我是說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千萬別輕易就被陸浩的糖衣炮彈擊垮了。你看,小說裏的女主角哪個不是視金錢為糞土,隻有禁得起誘惑才是妥妥的女一號!”
思冉點頭:“小舞說得對。小舞一向擅長把知識運用到實際中。”
是嗎?
日子在平平淡淡中度過,我除了上課,每個星期固定三個晚上去學校對麵的肯德基打工,她們三個卻漸漸忙碌起來。學生會準備籌備大型新年晚會,思冉忙得焦頭爛額,聯係各個係選定節目,自己也報了一個;韓梅梅忙著約會,到底經驗不足,不是陸浩的對手,一個月後就被陸浩徹底拿下,開始經常不回宿舍住;程旭東最近在參加校際籃球聯賽,朱彤每場必看,逃課也要看,順帶呐喊助威送水擦汗。
隻剩我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對著空蕩蕩的宿舍發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網。
宿管阿姨通知有人給思冉送了東西來,讓下樓去拿。思冉沒在,隻好由我代替。
沒想到是宋揚。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再次見麵還是有些尷尬。
我下意識地解釋道:“思冉沒在,聽說你有東西給她?”
他遞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其實我要找的是你,打你電話不接,發短信也不回,隻好出此下策。”
我二話沒說,掉頭就走。
“你就這樣一直躲著我嗎?還是要我喊到整幢樓的人都聽到?”
宋揚!你贏了!
我走到他麵前:“有什麼事直說吧。”說著,下意識地看看周圍,生怕被人撞見。
他說:“你說得對,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直接和思冉說分手太傷人。男人不應該主動提這兩個字。”
心裏隱隱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很好。”
然後,他突然毫無預兆地說:“小舞,我要出國了,不出意外的話,要去三年。”
我驚愕地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到一點兒開玩笑的痕跡,消息來得太意外,我甚至都沒從思冉那裏得到絲毫風聲。
“怎麼沒聽思冉說起過……”
“你是除了我爸媽以外第一個知道的。”他說,“你說得對,我現在的身份是思冉的男朋友,那就沒有資格愛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這個身份,你會接受我嗎?”
我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篇博文,男人用疏遠和冷淡殺死異地女友的心,然後由對方提出分手,以減少自己內心的愧疚感。頓時怒從心頭起:“你用出國和思冉保持距離,冷落她、疏遠她,讓她慢慢對你死心?宋揚,你太自私了!這樣對思冉就像淩遲,你還不如一刀痛快!”
宋揚笑笑:“總是把我想得這麼壞,我沒有故意要出國,隻是剛好有了這個機會而已。”
“你問過思冉嗎?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有跟她商量一下說走就走,你讓她怎麼辦?思冉那麼愛你,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她也會執著地等下去!到時候你辜負了她的青春,要怎麼跟她交代!”
宋揚定定地看著我:“那麼你呢,你會等我嗎?”
我知道我已經無法說服他,不敢想象,思冉知道消息後會多麼傷心,我覺得自己像個罪人,至少也是幫凶,和宋揚一起扼殺她的幸福。
“我幹嗎要等你!我又不喜歡你!我隨時都會找一個深愛的男人,一畢業馬上結婚!”
宋揚:“如果那樣,我認命。”
“可思冉怎麼辦?”
宋揚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答我。
“你這個懦夫,你滾吧,滾得越遠越好!你配不上思冉!隻會逃避,把選擇丟給女生!總有一天你會一無所有,思冉那麼好的女孩,會有比你更好的男生愛她,你這個渾蛋!”
我把那個渾蛋丟在身後,反正他也要走了,根本不是個值得留戀的人。可是為什麼心裏這麼痛……就像當年我要離開,不同的是,這一次,要走的人是他。原來,最痛苦的真的是等在原地的人。
滾吧滾吧,再也不要見到你。就讓時間和距離徹底磨滅我心底那點兒不該有的情愫,宋揚,其實你給的不是讓思冉忘卻的機會,而是讓我忘記你,我會徹徹底底地忘記你。
回到宿舍,電腦正在播放《漂洋過海來看你》。
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
漂洋過海地來看你
為了這次相聚
我連見麵時的呼吸
都曾反複練習
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
表達千萬分之一
為了這個遺憾
我在夜裏想了又想
不肯睡去
記憶它總是慢慢地累積
在我心中無法抹去
為了你的承諾
我在最絕望的時候
都忍著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裏
也曾彼此安慰
也曾相擁歎息
不管將會麵對什麼樣的結局
在漫天風沙裏望著你遠去
我竟悲傷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裏
直到山窮水盡
一生和你相依
李宗盛那個老情聖,總能輕而易舉地擊中每顆在紅塵中沉浮的心,深情婉轉的旋律一直唱到心裏,就像藤蔓勒得我不能呼吸。
到那時,我有沒有勇氣漂洋過海去看你。
到那時,直到山窮水盡,我還會不會記得你。
我點了單曲循環,一遍一遍地聽這首歌,宿舍的門突然被狠狠撞開,思冉紅著眼圈衝了進來。
看到我,她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囁嚅了一下抱著我放聲大哭。
不用任何言語,我也知道她為什麼哭,我們都一樣,為同一個人、為同一件事傷心難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倆都止住哭泣,思冉說:“他連事先通知我一下都沒有……小舞,他連說都沒有說就突然告訴我要走……”
我隻好安慰她:“他之前也沒有告訴我,或許他隻是不想我們提前難過。”
“可是我現在很難過,小舞,我該怎麼辦?我想勸他留下來,可是連我自己都覺得做不到。跟他在一起,他始終缺少一種讓我心安的熱情,三年,一千多天,外麵的誘惑那麼多,他一定會忘了我的……”
思冉跟我們在一起,永遠是一副大姐的模樣。隻有在宋揚麵前,可以柔弱得像個小女生,也可以揮刀為他拚上性命。她愛宋揚,全心全意,奮不顧身,比起她,我那點兒膽小的暗戀顯得多麼微不足道。
“思冉,不用管宋揚,你相信自己嗎?”
她抬眼看著我,眼裏含著淚花,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說:“你相信宋揚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無論他對你怎樣你都無怨無悔?你相信隻要和他在一起,就一定會幸福?”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低垂著眼睛想了想,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相信,因為我無法想象失去他會是怎樣。他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這點上,我已經輸了。比起思冉,我對宋揚隻能算喜歡,讓我和一個不是那麼愛我的男人在一起,共度一生我做不到,或許我從來就沒有奮不顧身地喜歡過誰,我最愛的,不過是我自己。
“那就等他,三年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思冉還是很不安:“可,萬一三年之後,他已經忘了我怎麼辦?”
“現在又不是古代,通信這麼發達,想要一個人完全消失在另一個世界裏,還真沒那麼容易。你們可以遠距離保持聯係,有句話叫作守得雲開見月明,隻要你堅持,一定會等到他。”
心裏默默地加了一句:我一定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