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章(三)(1 / 1)

“這是定州發來的八百裏加急軍報。”唐念之看著永寧變得蒼白起的麵容,忍不住握緊拳頭,很多話到了嘴邊,卻隻覺得不忍,可是他這樣衝風冒雨的趕來,帶著足以傾覆社稷的消息,又怎麼能不忍?拆開懷裏揣著的軍報,他到底還是一字一頓的說,“軍報上說定州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危在旦夕。我問了傳信來的軍士,他說,他離城不過十裏,定州城內已經火光衝天,如今大約,已經失守了。”

“怎麼會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永寧近乎機械的問,“流雲哥哥帥兵,上月二十日離京,我們算過的,最遲七八天前他就應該到的,軍報上不是也說,他到了嗎?還有糧草和輜重,隻慢了他們一日,難道不應該也到了嗎?”

“陛下,臣有罪!”看到永寧迷茫的眼神,唐念之心中劇痛,他驟然跪倒,以頭觸地,“臣統領兵部,卻有失察之罪,相王……相王並未如期抵達定州,那些軍報,必是偽造……臣罪該萬死!可是如今定州城恐怕已經不保,定州城破,北疆已無天險可守,還請陛下早作決斷!”

“你胡說!”唐念之話音未落,永寧已經猛的搶過軍報,看也不看的又砸到了他的頭上,那軍報外殼鋒利的尖角在他額頭上留下一道傷痕,片刻間,殷紅的血珠滾落下來,他隻是動也不動,依舊是端正的跪在原地,看著永寧站起來,在床前來回快步走動。

“你確實該死!”唐念之的血落在永寧的眼中,是一團刺目的紅,她指著唐念之氣急的說,“你說相王的軍報是假的,怎麼不說,這定州的軍報是偽造的,是有人存心離間?相王是什麼人,難道朕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你憑著這區區幾行字,就敢打破朕麵前誣陷忠良,你確實該萬死!”停停又說,“那送軍報的人如今何在,馬上把他帶來,朕要親審!”

唐念之叩首,鮮血染紅了那雪白的長毛地毯,“送軍報的軍士,不眠不休趕來,交了軍報,臣隻來得及問了他幾句要緊的話,他就已經……累死了。”

永寧身子搖晃,聽到一個死字,麵色已經蒼白成一片。而此時,清河宮外腳步聲雜亂,六福的聲音急切的傳來,“陛下,恒州、滄州有八百裏加急到了,兵部的人找不到唐大人,軍情又緊急,如今已在宮外候著了。”

永寧的視線對上唐念之的,半晌微微閉目說,“你且起來,”又揚聲說,“給朕宣!”

捧著軍報進殿的,是兵部左侍郎劉達,他也同樣是濕淋淋的,水裏撈出來一樣,進殿一頭跪倒在地,聲音顫抖的說,“微臣兵部左侍郎劉達叩見陛下,啟稟陛下,恒州、滄州兩城下,六日前忽然出現西遼大軍,滄州城已經被攻破,恒州軍民上下,依仗城牆,尚在勉力一戰。”

“你再說一遍!”驚雷滾滾而過,永寧覺得她的耳朵在一瞬間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她不可置信般的踏前一步,直直的盯住劉達,仿佛,他的臉上,就是殺聲四起的疆場。

“陛下,定州城已經被西遼攻克,如今滄州也已城破,恒州城雖然易守難攻,可是如今孤立無緣,還請陛下早作決斷……陛下!”劉達的話說了大半就倉促的收住,在他驚恐的目光裏,永寧身子搖晃幾下,忽然仰頭倒向身後,唐念之隻來得及衝過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擋不住她猛然噴出的一口鮮血。

“陛下這是急火攻心,症狀看著險,不過這口血吐出來,那鬱結也就消了,目前倒是沒有大礙,臣馬上開一劑藥,替陛下疏散一下。”太醫院院判賀同章被火速招來。而這時,皇帝寢宮宏政殿外,朝內大小官員雖然還不知道永寧病倒的事,卻也因著軍報送達,已冒雨聚集而至,等著打探消息。

“你下去吧,這裏的事,隻字不可提起,藥也不用了。”永寧已然清醒過來,卻隻是倦,四肢連同軀幹,好像每個關節都被中午壓著一般,麻木著,腦子裏更是木木的,明明痛到極點,卻又好像全無感覺一般,全身上下,隻心口的位置好像還有些感覺,不過那感覺很不好,缺了什麼似的,空蕩蕩一片。

賀同章聞言就是一愣,待要勸時,卻瞥見六福朝他悄悄招手,他心中一動,連忙躬身退出殿外。

“相王沒有去定州,你們說,他去了哪裏?”唐念之與隨後趕來的吏部尚書劉浩聰、戶部尚書沈清南一起守在紗帳之外,聽到永寧喃喃的發問,三個人彼此對視一眼,皆是驚痛交加。相王,那個從小護著他們,照顧他們的流雲哥哥,那個比誰都痛惜憐愛永寧的流雲哥哥,隨同他帶走的十萬新軍,就這麼猝然消失在了東唐和北齊交界處的一片崇山峻嶺之間,他去了哪裏?人人心中這會兒都有了答案,可是,誰也不忍心真的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