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對於這種硬拗的歪理,聶元春呆怔地張著嘴,全然說不出話來,而另一側,司馬青嵐同樣難以置信。

「爹,」他麵對的是自己的父親。「你也這麼認為?」

司馬毅猶豫一下,臉皮有點僵硬。「青兒,難道你打算讓我們兩家人為閻羅穀陪葬嗎?」

「我們可以對華山派掌門說清楚……」

「說清楚什麼?」司馬毅語氣沉重地道。「說我們和惡閻羅有這層關係在,所以我們不得已要幫著閻羅穀來對抗白道嗎?」

司馬青嵐窒了一下。「我們……我們可以保持中立。」

司馬毅歎息。「青兒,你也不是初出道的雛兒,難道不明白當黑道與白道正麵起衝突之時,並無中立這種立場讓你選擇?」

「但……但是……」

「賢侄,聽杏姨一言如何?」杏夫人又插進來了。

在一旁冷眼旁觀片刻,杏夫人很快就看出在場的人裏頭,腦筋隻有一條紋路的聶勇超、聶元鴻和聶元夏都很容易說服,聶元寶更不會有問題,老娘說什麼他就是什麼,順娘則是依著夫婿的意思,最難以說服的就是聶元春和司馬青嵐。

聶元春不再如同幼時那般好哄好騙,現在他會認真為妹妹著想,但反過來說,這一點正是可以利用的。

至於司馬青嵐,這人是個標準的正派人物,但隻要是人,就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聶冬雁,她看得出來,司馬青嵐仍未對聶冬雁死心,為了聶冬雁,他也會暫時撇開良心,一旦撇開良心,什麼話都好說了。

「杏姨?」

「千不管,萬不管,你起碼該為雁兒想想,就算我們願意保持中立,但雁兒呢?她肯嗎?不,她定然不肯,結果,她會連同惡閻羅一起被白道的人殲滅,這點你可曾考慮到?」

果如她所料,一提到聶冬雁,司馬青嵐的表情立刻變了。

「麼妹?」他很明顯的遲疑了。

「沒錯,為了雁兒,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雁兒繼續和惡閻羅在一起,否則她隻有死路一條,這點想來你應該會讚同吧?」詢問的眼神轉注聶元春。「還有春兒,你也應該不反對吧?」

聶元春皺眉思索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而司馬青嵐見他點頭,猶豫一下,也點頭了。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麼……」杏夫人慢條斯理地環視眾人。「為了咱們兩家人的安全,更為了雁兒的將來,我們不僅要和惡閻羅撇清關係,更必須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眾人相覷一眼。

「什麼事?」

杏夫人突然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就像一個陰毒的女巫。

「我們必須……」

因為聶冬雁的娘親,她整整有十年時間陷在痛苦、妒恨、怨懟與自我折磨的地獄中,這些,她全都要從聶冬雁身上找回來,一絲不漏,還要利上加利。

她要那個女人在陰曹地府中也要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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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床,聶冬雁伺候李慕白穿妥衣裳後,照例先親手替夫婿倒杯熱茶,再自去梳洗更衣,之後兩人才一同用早膳。

這日,也沒什麼不同,李慕白端坐窗前,閑適地端著茶,吹開飄在茶麵上的茶梗,一麵注視著已換妥衣裳,正在梳妝台前梳理頭發的妻子,一麵漫不經心地徐徐進了口茶……

霍地,甫入喉的茶水又倒噴而出,聶冬雁愕然回眸。

「怎麼?茶太燙口?」

李慕白低眸凝視著手中的茶,表情僵硬,「這茶,誰泡的?」語聲也有些闇啞。

「一向都是秋香泡的呀!」拿一條與衣裙同色的發帶將滿頭烏黑豐潤的長發束好後,聶冬雁一邊戴上一對雅致的珍珠耳墜子--李慕白送她的,一邊朝他這邊打量。「不夠香嗎?會不會是她忘了衝第二泡?你知道,這種茶一定要第二泡才會出味。」

緩緩地,李慕白將視線拉抬上來,古怪地盯住她,盯得聶冬雁開始不安起來,戴好耳墜子後立刻起身過去。

「真的那麼難喝嗎?」她拿過去茶杯,「我喝喝看。」茶沿就口欲喝。

冷不防地,李慕白一掌拍掉茶杯,聶冬雁呆了呆,尚未反應過來,李慕白業已環住她的腰際飛身破窗而出,但方始見到灰藍的天空,迎麵三道淩厲的勁風便撲擊而至,李慕白倏然側旋而下,落地略顯顛躓。

「怎……怎麼了……」

回目急視,眼見居樓前圍著十人,個個勁裝打扮手持武器,各自占據了最利於出手搏殺的位置,聶冬雁心中當即有所穎悟,霎時間,她宛如掉入冰窖內,全身都冷透了,但她依然不願相信。

「不,不可能、不可能……」粉頰微微抽搐著,她連連搖頭。

聶文超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戒慎地盯住李慕白。

「惡閻羅,不必再費事抵抗了,我想你該聽過唐門的千魂絕,隻一沾喉,一般人至多三個時辰便封喉斃命,習武之人或可支撐三天,內功再深厚亦不會超過十三天,你再抵抗也是無用,終究是死路一條,看在雁兒的份上,隻要你束手就縛,我們會給你個痛快……」

「不!」雙目淚光瑩瑩,聶冬雁尖銳的泣呼,悲憤、狂怒。「為什麼?為什麼?他救過你們呀!」

「不,他沒有救我們,」聶文超冷漠平板地說。「他救的是妳,不是我們。」

「什麼?你……你竟然……」聶冬雁難以置信地再度猛搖頭。「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怎麼可能?」

「我們是為妳好,雁兒,」聶文超臉容更冷硬。「華山派掌門已發下俠義帖,廣邀武林同道共同征討閻羅穀以及與閻羅穀有關係的人,倘若妳繼續跟他在一起,必然沒有活路可走,而我們兩家人也都會被牽累,為了切斷與閻羅穀的關係,更為了避免他說出與我們之間的牽扯,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犧牲救命恩人來保全他們自己?

終於,聶冬雁相信了眼前的事實,憤怒的目光徐緩地掃過眼前每一張熟悉的麵孔,除了杏夫人和聶元寶,每一個被她掃視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別開眼,不安地望向他處。

最後,視線回到她的親爹臉上,憎恨又懊悔的盯視著,她咬著牙齒,全身血脈僨張,一肚子狂焰,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

驀而,她放聲高亢的大笑,「俠義?俠義?這就是所謂白道的俠義?」笑聲充滿了嘲諷與輕蔑。「慕白說的沒錯,這世上沒有需要幫助的人,隻有忘恩負義的畜生,伸手救了隻會被反咬一口,就像你們,你們是畜生,忘恩負義的畜生,沒良心、沒人性的畜生!我錯了!天知道我有多後悔,我竟然要他出手救你們這些根本不值得救的畜生,以至於今日他反被你們這些畜生陷害!」

「麼妹,我們……」聶元春不安地試圖解釋。

「住口!」聶冬雁怒吼。「別叫我,我不認識你,你隻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畜生,你們統統是披著人皮的畜生,我不認識你們,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畜生,我不認識你們!」

聶文超霍然沉下臉去。「雁兒,我是妳親爹,妳竟敢……」

「親爹?我呸!」聶冬雁下眉地吐了一口痰在他身上。「我沒有像你這種無仁無義又沒良心的親爹,他死了,他早就死了,在他爬到另一個賤女人身上找快活時就死了!」

刻薄的言詞,輕蔑的語句,聶文超聽的不由得勃然大怒。

「妳這逆女,我要打……」話才剛說到這裏,驀然眼前一花,他忙眨眼再看,駭然發現李慕白業已抱著聶冬雁射出十丈之外,不禁氣急敗壞地失聲大吼,「快呀!還不快截住他,別讓他給跑了啊!」

一群人先後急馳而去,拚了老命追趕,每個人心中都很清楚,若是放虎歸山,往後麻煩可就大了!

天際,一聲悶雷猝然響起,雨,又開始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