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渣碎了一地。
而手心卻留下一枚蠟丸。
蠟丸裏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七個字:人在此處,速接應。
不錯。
那個神秘的夜行人,也就是那個今晚闖了皇宮的竊賊,的的確確藏身在六子的豆腐坊裏。
這間豆腐坊早在前朝時就存在了,是以前秦國設在胤朝都城的一個探子據點,負責平日裏的情報接洽以及人員藏身。六子的幹爹,也就前一任的豆腐鋪老板已經守了這個據點三十多年了,直到年紀大了,實在不中用了,組織上就派了六子來此接任。名義上,六子是他收的義子;實際上,他和六子都是秦國安插在此的一枚棋子。
而值夜老漢是負責傳遞情報的。
每天的醜時三刻,他都準時出現在豆腐鋪門口。若是有一塊油紙包的老豆腐,則說明有重要情報。他必須趕在黎明前出城門,將消息傳遞出去。
通常也不會有人查他。即便是當年秦楚兩國大戰在即,也不會有人去為難一個年邁的值夜老漢,尤其是那餿水的味道,實在令人作嘔。
可如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竟要鬧到如斯地步?
六子走到石磨跟前,扣開磨眼處的一塊石頭,裏麵是一截中空的銅管。
原來,石磨底下是一個洞,剛好可以藏得下一個人。
他咚咚敲了兩下:“你究竟做了什麼?神機營的人要如此追捕你。”
石磨底下靜默了片刻,便傳出一個低啞的男聲:“我也著實不曉得。”
六子壓抑著心裏翻滾的怒火,反問:“你如何會不曉得?為了保你萬全,一個小丫頭生生的被那群人劈死了!你竟跟我講不曉得?”
石磨底下的人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才道:“依著組織裏的規矩,我本不該同你多說。隻是,今日這事確實詭異。我本是受了左長老之命,扮作太監,潛入宮中盜取前朝禧帝留下的一張藏寶圖。然而,時過半年,卻是半點消息也無。就在我毫無頭緒之際,無意間聽聞當今聖上有一處禁地,平日裏從不許任何人接近。”
那個聲音頓了片刻,又繼續道:“我也納悶。那不過是一處尋常的宮室,並無甚特別之處,為何當今聖上竟如此緊張?我已進去查探過兩次,也沒有發現任何密道密室。可就在這時,我進去的事情敗露了。所以……”
“敗露?如何會敗露?”
那人猶疑的說道:“想是有人告密……”
六子冷笑一聲:“你若再滿嘴胡言,休怪我將你活埋在這石磨底下!”
“不敢不敢!”那人急切道:“是我一時貪念,隻覺得那宮室反正平日裏沒人會去,又平白擱著許多寶貝,實在可惜。於是,我就……”
“你拿了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是女人家用的東西。”
“可曾帶在身上?”
“……”
見那人不吭聲,六子毫不猶豫就要堵住洞口。
那人頓時慌了:“一對珊瑚耳墜子和一隻瑪瑙手釧。”說罷,便從洞底塞了上來。
六子端詳了半天,除了材質高端、雕琢精細之外,的確看不出什麼特別。唯一能看出來的,也不過是這些首飾原本屬於一個品味雅致的女人。
石磨底下那人的聲音顫抖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了,還求求你救我一命。”
六子看著地上翠兒的屍體,沉默不語。
半晌,又再次將洞口堵住。
偌大的院子裏,隻聽見他一人的聲音,獨自歎息:
“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