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冷笑道:“我何罪之有?二十多年來,我雖不曾行什麼善,但到底也不曾作惡。不過是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一念至此,他愈加悲慟萬分:“何況,翠兒……她不過六歲,何以死於非命?這世道,行善之人不得善終,罪惡之人倒大富大貴!有罪的不是我,是……”
“阿彌陀佛!”
一個蒼老、衰弱的聲音從寺門口傳了出來。
“人死不能複生,還望施主節哀。”
原來是福報寺的住持大師在一個小沙尼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隻見,他對著方才咄咄逼人的小和尚說道:“心存善念也是出家人的一種修行。你既不能做到,就去佛祖前好好領悟吧。”
那小和尚正欲辯解,又抵不住住持平和而有力的眼神,最終憤憤而去。
“施主請隨我來取冥香吧。”
而六子卻駐足不動,隻反反複複的念叨著“心存善念、心存善念”,麵上冷笑不已,顯然是入了魔障。
直到住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頭來,不辨悲喜的喃喃自問:“心存善念又有何用?與世無爭又有何用?”
住持反而一愣,似是想起了什麼,蒼老的臉上綻開溫柔的笑:“施主這話,在二十多年前亦是有人問過。”
“……”
“你可想知道答案?”
“……”
“二十多年前,胤朝已經衰落,諸侯割據紛爭,戰火綿延數十年,百姓民不聊生。那時候,我不過也是個十幾歲的小沙尼,躲進廟裏隻是為了能吃口飽飯,在那亂世裏苟且活下去罷了。哪裏認得什麼經文,不過是跟著大師傅瞎念而已。”
住持身體亦是虛弱至極,才說了兩句話,已是氣喘籲籲,要人扶著坐下了:“那一日,也是這樣的天寒地凍。傍晚了,想必沒什麼人再來求神拜佛了。我便一個人在這裏打掃。卻偏偏出現了兩個畫裏畫出來似地人物。”
那男的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一望便知是非凡之人。
但奇的是那女子,麵貌並不豔麗出眾,卻獨獨讓人難忘。隻覺得,這世間汙濁,唯有此一股清泉,涓涓湧出,令人倍加珍惜。
隻聽那男子問道:“若平定亂世,需得狡詐如狐、威武若獅方可;倘若心存一點善念,便是對敵人的仁慈、對自己的殘忍,必落得萬劫不複的境地。”
女子婉婉道來:“君王之道,確實如此。隻是這樣為人,未免冷峻了些。殊不知,心有善念,便是上天對人最大的福報。”
“這是何意?”那男子並不明白。
而女子並不多做解釋,隻是溫柔笑道:“並非每個人都能心存善念的。”
六子亦是不懂。
住持搖頭歎息:“看來,施主執念已深。咳咳!今日能與施主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就送施主兩個字吧。”
說罷,便執起一截樹枝,在地上寫到:“忘川”。
忘川……
忘川!
今世尚未過完,如何能忘?
PS:關於忘川,正道是:
奈何橋,路遙迢,
一步三裏任逍遙;
忘川河,千年舍,
人麵不識徒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