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飯,顏秉初便乖乖坐在椅子上看著林嬤嬤。林嬤嬤見小姑娘微微嚴肅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地坐在凳子上,一雙白嫩的小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腿上,黑亮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眼睛裏微不可見地閃過一絲笑意,衝她點點頭道:“姑娘沿著院子回廊走一圈,再去睡兩刻鍾。時辰到了,嬤嬤喚你。”
原來還講究養生之道啊!顏秉初有些驚訝,仍是乖乖跳下椅子,依著林嬤嬤的話走廊子去了。
果然,當顏秉初慢慢要滑向夢境深處時,被林嬤嬤喚醒了。綴幽伺候著淨了麵,通了頭。
東廂裏屋,顏秉初一下床就看見了榻上滿是徐氏中午遣人送來的大小花繃子,各色的繡線,專用的翹頭剪子、刀子、銀針,還有一副繡架。顏秉初滿眼驚訝地翻看著,心裏有了些微的激動。
林嬤嬤在一旁也不說話,隻看著小姑娘把東西盡看了一遍,才緩緩道:“姑娘雖說不靠著繡活兒吃飯,但也得有副好手藝,將來說人家也有底氣,婆家也會看重。”
顏秉初聽得滿頭黑線,見林嬤嬤神色認真地看著她,還是使勁兒點了幾下頭。
林嬤嬤方滿意地笑了笑,拉過小姑娘的手,仔細打量著。
“做繡活的,最重要的就是一雙手,手心不可粗糙,手指要纖細靈活。”顏秉初的小手白嫩柔滑,五個指甲剪得禿禿的,手背上還有五個小肉窩。“姑娘的小手指甲要留留長,分線的時候才便宜。”
顏秉初一一答應記下了。
林嬤嬤便讓她開始學分線,先將一股繡線慢慢分成兩股。顏秉初聽話地坐到一邊練習分線。
隻一會兒,顏秉初便覺得有些累了。她以為分線很簡單,隻捏著兩頭左右一分就好了,誰知她分斷了好幾根絲線。
“分線的時候要掌握好力度,先慢慢地,要輕柔。”林嬤嬤在一旁盯著她。
“嬤嬤,直接繡不成嗎?我看那線沒有多粗啊?”顏秉初放下絲線,捏了捏有點酸的肩膀。
林嬤嬤正色道:“針繡的繡線越細越能繡出神韻。有時候還需將一股絲線分成十六股,稱之為絨,用絨止一二絲,繡出來的風景就會有遠近之分,花鳥魚蟲才會有逼真之態。”
十六股!顏秉初傷感地看著手中的絲線,分成兩股她就有些頭疼了。
林嬤嬤摸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嬤嬤知道姑娘聰明的很,可是這針線活那,不是光靠聰明就行,是要花功夫的。姑娘也莫急,天天練,日子久了,姑娘就練出來了。”
顏秉初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約莫又練了一個時辰的分線,顏秉初已能很速度快而熟練地分成三股絲了。林嬤嬤第一次露出明媚的笑意,一雙大眼睛不住地從那三股絲再看到顏秉初。
“嬤嬤就說姑娘聰明,這不到一個下午呢,就能分成三股了,比嬤嬤當年強多了!”
林嬤嬤收起了針線,將那三股絲仔細地繞在在一塊碎布頭上,笑道:“嬤嬤要拿給夫人和你周嬤嬤看看,我們姑娘這麼聰明,這線分得真好!”
顏秉初揪著手“嘿嘿”地笑著,被誇得很高興。綴幽在一旁瞅著她直笑。
接著一直到吃晚飯前,林嬤嬤一直教顏秉初如何打樣,囑咐每日必須練一個時辰的字,空了就要學畫畫。
“這可都是做繡活的基本功!”
疏柳居有了林嬤嬤,顏秉初的日子開始有規律起來,每日早起去徐氏院子請了安,就同顏秉君去上學,中午吃了飯,沿著廊子走兩圈,睡上兩刻鍾林嬤嬤不準她多睡,無論怎麼賴皮都得起來。下午就跟著林嬤嬤做針線,練字和畫畫。晚上不準做針線,林嬤嬤怕她傷了眼睛,便在燈下看上一會兒閑書,很快就困了,綴幽便哄著上床睡了。
林嬤嬤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話也越來越多,逢人就愛掏出身上顏秉初最近幹的活兒誇耀幾番,最開始是分成股數越來越多的絲線,慢慢的是一副打得極好的花樣子,一方刺得歪歪扭扭的手帕子,到現在是已經能掏出一個荷包來了。
闔府上下,隻要一見到林嬤嬤,不出幾句話,必能聽到最近姑娘的針線又做得漂亮了幾分。
背地裏徐氏同周嬤嬤感慨:“這林嬤嬤倒是極為用心。”
周嬤嬤擦著眼淚歎道:“她也是個苦命人,早年丈夫去了,留下的唯一的兒子也夭了,現在是瞅著姑娘當成心肝呢!”
徐氏點點頭,暗地裏又體恤些林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