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1 / 1)

數日雪方霽。

慕容府裏,紅錦貂衣輕裘,抱著暖爐,正與慕容斐在掛滿如簾冰棱的廊下漫步,賞那瓊瑤天地。

“玉樹瓊枝,果然是美,不過終是太素了點。”紅錦輕笑著說道。

慕容斐點頭,笑道:“要花團錦簇,那還不簡單?”

他拍手道:“來人,快為少夫人備紙墨!”

紅錦微笑:“要我畫畫兒麼?”

慕容斐笑道:“以綾兒的才學,不去考狀元,算是可惜了。這等絕佳的丹青天份,可萬萬浪費不得。”

紅錦嗔怪道:“從來女子無才便是德,偏夫君要讓我做女才子,可不是叫人看笑話麼?”

慕容斐不以為然:“嗬,綾兒莫裝腔,如果你不是猜出我愛的便是女才子,怎會喬裝來大逞才學?”

紅錦心下微緊。素日看青綾讀書雖多,但練字畫畫的時間並不長,倒是常在女紅上下工夫,自為除了女紅,再無比不過青綾的,為何青綾的才識,如此得慕容斐稱歎?

沉吟間,早有湊趣的侍女搬來桌椅在廊下,鋪陳了筆墨紙硯。

慕容斐忽想起一事:“綾兒,那個上次隨你喬裝去金穀園的敏兒,不是你的貼身侍兒麼?怎麼沒有隨你嫁府中來?”

紅錦手一抖,一滴墨汁從筆尖落下。她頓時擱了筆,揉了畫紙,俏聲道:“人家在畫畫兒,白問這些做什麼?看,浪費了一張好紙!”

重新鋪展了紙,紅錦才回答:“本來敏兒也舍不得我,可他們家近年來做生意賺了些錢,就不願女兒再在人家為奴為婢的,所以聽說我要出嫁,便將她贖回去了。”

慕容斐看一眼因一滴墨汁揉皺的紙,點了點頭,道:“快畫吧。”

紅錦微笑,從容落筆,小心雕琢,不一時,一樹鮮豔奪目的紅梅已躍然紙上,豔麗之處,更勝三月桃花。

“如何?”紅錦得意地望著慕容斐。

“好!很好!”慕容斐眸黑如墨玉,靜靜凝在畫上,又轉到紅錦的麵龐上,唇邊彎過笑意:“不過,沒你的芙蓉畫得好。不如再畫一枝芙蓉來?”

紅錦拈筆而笑:“芙蓉勝在傲霜淩露的氣韻,必要秋天畫才有感覺。這樣的冬雪季節麼,還是畫梅花好!可惜慕容府幾株梅花,連花骨朵還沒見呢!看來今年的雪天,來得早了。”

慕容斐不語,心中卻大是怏怏。他識得青綾的筆跡,已看出這梅花圖和醉芙蓉圖的筆風相似,可氣韻相差太遠。梅花鐵骨冰心,對雪而綻,明明與芙蓉晚秋方才盛開有異曲同工之妙,竟給紅錦畫出了桃花般豔媚的氣質。

還有,當日金穀園初見,青綾雖是男子裝束,一襲青衣蕭蕭,骨格清奇出塵;可成親後即便讓她換上素淡衣衫,依舊豔麗異常,與當日所見,倒似換了個人一般。

美則美矣,卻與尋常女子無異,慕容斐出身富貴,久在花叢留戀,相處幾日便覺興味索然了。

他既覺出對牽掛了兩個月才娶回的嬌妻沒有了當日的渴慕,自此依舊留連於秦樓楚館,與洛陽名士詩酒唱和,隻令人好好看待照顧著,對嶽家也頗是照拂。紅錦有些不安,但她既安逸尊榮,娘家富貴,倒也相安無事。慕容斐雖不常回來,卻也覺自己太過薄情短情,每次見她都是和顏悅色,從不曾高聲一句,於是在外人眼裏,二人也算是和睦幸福。

眼看進了臘月,顧家派人傳信,說是三小姐病歿。慕容斐循例派人吊唁,因自己新婚之中,也懶得親去了,隻是想著三小姐年紀甚輕,未免可惜了。至於紅錦是否傷心,他已不去理會了。

白駒過隙,轉眼冬去春回,又是百花盛開的季節,文士們來往應酬更是頻繁。

這日又在金穀園相聚,慕容斐想及如今佳人在懷,反沒有當年的優雅情韻,正覺無趣時,忽聽得一旁有個洛陽府的蘇通判笑道:“近日我倒見了一首好詩,可惜不知出處,大家倒是品品,可看得出是誰人手筆。”

眾人應和聲中,蘇通判念道:“碧杜紅蘅縹緲香,冰絲彈月弄新涼。峰巒向曉渾相似,九處堪疑九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