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1 / 1)

慕容斐初不在意,聽他念詩句時,已是大吃一驚。這前兩句,分明是自己借了七弦琴遞給顧二小姐的情詩,有意想試她才學,誰知她並無下文遞來;等娶她入門,未覺出在詩詞一道有甚特別的,隻以為她當日必是技窮,才不曾應答。

那麼,現在蘇通判那首詩,又是何人續作,從何而來?

他立起身來,向蘇通判詢道:“蘇兄,這詩從何處得來?”

慕容斐生性豁達疏曠,見蘇通判麵有疑色,遂笑道:“不瞞蘇兄,這前兩句,本是我成親前偷偷寫了送給內人的,誰知她矜持,並沒有續詩。如今突然聽了這前兩句,還著實嚇我一跳。”

蘇通判苦笑道:“慕容兄,你也著實嚇我一跳哩!你可知,我正想通過這詩,尋出一具無名女屍的身份哩!”

仿佛一道冷風,嗖地從慕容斐身上刮過,令他毛骨森然,急急問道:“什麼無名女屍?”

蘇通判一一說來時,卻是今春洛水一處支流解凍後,一具女屍浮到了岸邊,其麵目已經腐爛不可辨識,衙差四處詢問了,並無走失人口的人家前來認領,遂草草埋葬。獨這女子死後不知多少日月,還將一隻荷包緊緊攥在手中,感覺甚是奇異,因此衙差將那荷包取下,或者日後有家屬憑此前來認領也說不定。

蘇通判說著時,已將那荷包取出,讓各人細看。

那荷包在水中泡了很多時日,早已發白失色。但慕容斐隻一看繡的那鴛鴦芙蓉,心中便是一跳。他雖不懂繡工,但字畫品鑒得久了,對於繡品風格和精劣倒也鑒別得出。

這鴛鴦芙蓉,分明和當日顧青綾所繡的鴛鴦芙蓉如出一轍,針針線線,都似隱了某種冰明玉潤般的清傲。

“這荷包……”慕容斐恍恍惚惚,隻記得當日男裝的青綾在金穀園的石山下,聽他喚一聲,側頭看那鴛鴦芙蓉時,那黑眸閃亮若寶石流光溢彩,麵頰赤紅若天邊雲霞。

那樣清妍的風采,在成親後反而半點也尋不見了,一度讓慕容斐心生疑惑,疑心金穀園所見的青綾那出塵模樣,不過是自己在秋日漫天芙蓉裏所見的一時幻覺而已。

“你認得這荷包?”蘇通判在追問。

慕容斐沉吟道:“嗯,小弟不曾見過這荷包,不過這詩真是怪異。蘇兄可否將這荷包讓我帶回,我讓內人辨識辨識,或者她知道是誰續了這下半闋詩。”

蘇通判點頭道:“若能因此讓那淹死的女子得以歸葬祖墳,也算是件好事了。……我曾讓繡娘辨識過,這荷包的用料質地極好,繡花的絲線,更是難得一見的冰蠶絲線,能用得起這些質料絲線的,必定是洛陽的大家閨秀,隻奇怪為什麼不曾聽說哪家走失了女兒?”

冰蠶絲線……

顧家不曾走失女兒,卻在臘月裏死去了一個女兒。

慕容斐越發怔忡,一顆心似給人揪了起來,又扔了下去,反反複複,隻都記得去年那身著男裝的青綾,回眸一笑,麵如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