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寶戰役結束,解放軍殲滅國民黨軍4.7萬餘人,解放了湘南和湘西大部地區。爾後,第四野戰軍主力繼續揮師南下,進軍廣西,直搗白崇禧集團的老巢。
部隊到了安江,又休整了幾天。那裏盛產柚子和沙田橘。柚子、橘子都十分便宜,一角錢可以買一大堆。朱其瓊第一次見到水果,美美地吃了個飽。
劉文明的腦子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故事。隻要有空,他就給大家講《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等古典名著,有時也講《鐵流》、《青年近衛軍》等蘇聯小說。朱其瓊像“影子”一樣跟著他,聽得如癡如醉。
那天,幾個士兵捧了一堆柚子,一邊吃一邊交流閱讀西蒙諾夫的《日日夜夜》的感想,那是一部描寫蘇聯紅軍英勇保衛斯大林格勒的戰爭小說。朱其瓊坐在中間默默地聽。他們談到小說中的一句話,“灰色的牆上流著渾濁的淚水”,他當時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劉文明還聲情並茂地給大家背誦西蒙諾夫的名作《等著我吧……》。
劉文明激情洋溢,朗誦到結尾處,還猛地向前伸出雙手不停地抖動,以加強語氣。朱其瓊覺得他的姿勢瀟灑極了。他並不完全理解這首詩的意思,隻是隱隱感覺自己被一種莫名的感傷觸動了,心中似有淡淡的苦味,可分明又含著甜蜜,就像手中柚子的味道。他漸漸開始明白,原來書中藏著一個比現實更為深邃遼闊、豐富充盈的世界,可以讓人的大腦變得更加聰明、情感變得更加細膩。
就是從這時開始,朱其瓊養成了讀書看報的習慣,並且保持至今。無論到什麼地方,他第一件事就是找書店,見到好書就買。養蜂期間,他看了許多小說,還讀過《毛澤東選集》,學習毛澤東寫文章的技巧。即便後來擔任“葆春”的掌門人,工作千頭萬緒,再忙再累,他每天都要在第一時間閱讀《長江日報》,及時了解各種信息。
部隊進入廣西境內,先後經過桂林、柳州、南寧。由於他們不是前鋒部隊,一直沒有遭遇什麼戰鬥。
1949年12月上旬,13兵團向鎮南關進軍,配合友軍將白崇禧的殘部逼到邊境一帶。11日,從第14兵團那邊傳來消息,第39軍解放了邊防要塞鎮南關。隨即,四野指揮部命令朱其瓊所在部隊參加解放海南島作戰。
1950年1月,朱其瓊隨部隊開拔到南寧。此時,他的姨媽陳潔貞一家也住在南寧。早在抗戰勝利後不久,姨父黃啟略就脫離了部隊,帶著一家老小回到廣西桂林。他在桂林買了一棟別墅,和朋友合夥做生意。由於經營不善,虧空很大,他隻好賣了別墅搬到南寧。此前,他的姐夫林亞希已在南寧購置了房產,於是委托他幫助照看。黃啟略買了一棟兩層樓的房子居住,開了一家商店賣香煙維持生計。
還在樊城的時候,朱其瓊就收到過姨媽的信,保留了地址。部隊駐紮南寧後,他找到了姨媽。
當時,解放軍連續轉戰,後勤補給跟不上,戰士們的鞋踩爛了、衣服穿破了,都沒有更換的。朱其瓊穿的軍裝打滿了補丁,鞋子也破了,前麵的腳趾快要露出來,隻好往裏麵塞了一些稻草,走起路來風往腳底鑽,一陣一陣發涼。姨父看見了,二話沒說就去商店給他買回一雙力士鞋。
在姨媽家,朱其瓊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上新衣新鞋,感覺精神為之一振。兩個表弟跑過來抱起那破衣爛鞋,扔到門外的垃圾堆裏去了。臨走之前,姨媽還幫他把破了的軍裝仔細縫補好了。
以後隻要放假,朱其瓊就到姨媽家去玩。姨媽每次都給他做好吃的東西,還給他零花錢,前後送了他五塊大洋,還有一枚金戒指。這些東西朱其瓊保存了許多年,讓他一輩子不忘懷姨媽的恩情。
2.朱其瓊個性耿直、清高,從不私下找領導彙報思想。黃曹龍少將親自接見,給了他莫大鼓勵。
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大規模入侵朝鮮。7月7日,為預防不測,周恩來主持中央軍委會議,決定以第四野戰軍13兵團為主組建戰略預備隊。7月8日,經林彪提議,毛澤東正式批準由鄧華出任東北邊防軍13兵團司令員,重新組建指揮機關。
9月份的時候,朱其瓊所在部隊北上來到武漢,準備入朝參戰。部隊住在被戰火毀壞的原漢口招商局打包廠的廠房裏,等候新的命令。
10月19日,中央軍委命令13兵團作為首批誌願軍入朝作戰。但是,朱其瓊所在的部隊卻接到南下命令,經南寧、憑祥、田東、靖西、龍州,到中越邊境一帶布防。不久,他所在的部隊改編為中央軍委總後勤部駐南寧辦事處。
過了不久,龍州那邊缺幹部。龍州離南寧200多公裏,與越南一江之隔,地處偏僻,生活條件差,上級決定派朱其瓊去擔任管理排長。管理排長除了負責機關的生活,還要負責勤雜人員的日常管理,工作千頭萬緒,瑣碎繁雜,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朱其瓊走馬上任之後,對負責采購的上士約法三章,然後照章辦事,讓大家心服口服。
在龍州工作期間,朱其瓊經曆了人生中難忘的一件事。當時,總後駐南寧辦事處主任黃曹龍將軍來視察工作。黃曹龍1930年就參加了紅軍,是一位老革命。解放戰爭時期,他擔任過東北軍區總兵站部政治委員、部長,北線後勤司令部司令員,東北野戰軍後勤四分部部長,第12兵團後勤部部長。新中國成立後,他擔任總後勤部駐南寧辦事處主任。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平日裏,指導員王秉章很欣賞朱其瓊,就專門向黃曹龍彙報了他的情況。黃曹龍一聽,非常高興,特地召見朱其瓊。他用力握著朱其瓊的手,親切地問:“今年多大了?”朱其瓊回答:“18歲。”“老家在哪裏?”“湖北鹹寧。”黃曹龍笑了起來“我們還算半個老鄉呢!我是湖南瀏陽人。”朱其瓊感覺眼前的這位大首長說話很親切,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了。黃曹龍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好好幹!”短短幾句話,給了朱其瓊莫大鼓舞。
此間,朱其瓊經李子超介紹,加入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李滿銀後來接任王秉璋擔任指導員。他比朱其瓊大幾歲,很欣賞他的才幹,像老大哥一樣關心他。他曾對朱其瓊說:“小朱,你是個實在人,工作能力也強,但要學會多和領導溝通,這樣進步會快一些。”朱其瓊還是那麼倔,淡淡一笑道:“嗬嗬,我就是這性格,改不了。”他參軍的時候年紀尚小在部隊曆練了幾年後,還是不大善於和領導打交道。他喜歡讀書,養成了獨立思考的習慣,性格顯得有點兒清高。他尤其看不起那些整天像蒼蠅一樣圍著領導嗡嗡轉,一味逢迎拍馬的人。領導交代任務,他不折不扣完成;有事情需要請示彙報,他直接在會上麵對麵地講。他從來不會私下找領導彙報思想,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從不說“今天張三如何,明天李四如何”,有話總是在會上說。這種性格自然不招某些領導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