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繼續等下去,結局多半是一場空。數數兜裏的錢,挨不到冬天了。朱其瓊記得,鹹寧的蕎麥花期比這裏要遲十來天,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搶個尾巴。他向辛建華建議立刻轉地去鹹寧,辛建華斜了他一眼,道“沒聽說鹹寧的蕎麥花比這裏茂盛!去那裏怕也要撲空……”朱其瓊道“如果那邊天晴,肯定會好過這裏。”辛建華別過頭去,懶得再搭話了。朱其瓊見他態度傲慢,臉上不由一熱。他是個自尊心極強且敏感的人,見話不投機,也就不再多言,轉身昂首走了。
小毛聽陳從仁指揮,決定跟隨辛建華。朱其瓊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手腳麻利地收拾好蜂箱,連夜雇了一輛板車拉到臨潁火車站。裝上火車運往武漢大智門,再轉車回鹹寧。在武漢的時候,朱其瓊心急如焚地將蜂箱挑到江灘上打開看了看。真是險啊,一個巢脾裏隻有幾株蜜了。再過一兩天,蜜蜂就要餓死了!見江灘上還有遲開的零星野花,他高興地將巢門打開,放了一天蜂。憋了二十來天的蜜蜂呼呼湧出,寂靜的江灘頓時變得熱鬧起來。天黑之前,蜜蜂歸巢,朱其瓊收拾停當,馬上裝車運回橫溝橋。
這一年來鹹寧放蜂的人特別多。蕎麥花長勢固然不錯,可是僧多粥少,朱其瓊隻收割了幾十斤蜜。前幾個花期一直歉收,蜂群眼看著弱下去了。冬天如果不設法繁育,這十幾箱蜂恐怕會全部垮掉。
秋霜一日比一日重,野地裏漸漸泛起了黃色。朱其瓊盤算著,今年是沒什麼指望了,蕎麥花、野桂花收成都不佳。下一步去廣東越冬,如果在那裏能采到油菜花,說不定能絕處逢生。
那幾天,廣播裏總是一遍又一遍播送著新華社關於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新聞公報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聲明》。朱其瓊聽了非常振奮。毛主席說:“我們不但要有飛機、大炮,還要有原子彈。”結果原子彈就造出來了!他想:難到養蜂比造原子彈還難嗎?可我為什麼不能成功呢?
到此時,朱其瓊養蜂差不多四年了,也積累了一些經驗。他發現,要想有好收成,除了精通養蜂技術,還要熟悉各地的花期。這兩年養蜂失敗,主要原因就是沒有好的放蜂路線。養蜂路線是養蜂成敗的決定性因素,所以很多養蜂人對外都是保密的。1966年之後,朱其瓊通過自己的摸索,建立了自己獨特的養蜂線路,所以年年大獲豐收。
鐵路運輸在此時已經進行了改革。蜂箱可以通過貨車托運,運費大大降低。1964年12月初,朱其瓊留夠飼料後,將蜜都賣掉了。他算了算賬,勉強可以支付去廣東的運費。
臨走那天,朱其瓊掏出五元錢遞給妻子,說道:“我隻能給你留這點錢了……”薑玉英笑了笑說:“你放心去吧,我不會讓兩個兒子挨餓的!”朱其瓊囑咐道,如果沒錢用了,就去找供銷社代銷店的會計借一點,他已經給會計說好了,回來就還給他。薑玉英點了點頭。後來朱其瓊才知道,薑玉英真有狠勁,手裏攥著那五塊錢,掰成一分一分竟然用了大半年,硬是沒有去借錢。
北風呼呼地吹著,卷起了路麵上零落的稻草稈,忽悠悠追纏著人的褲腳。新鮮的牛糞氣味混合在空氣中,直往人鼻孔裏鑽。娘仨一直將朱其瓊送到了村口,朱天剛的小臉凍得紫紅紫紅的,目光中充滿了對父親的依戀。朱其瓊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又摸了摸二兒子的臉,大手朝薑玉英用力一揮道:“你們回去吧!”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很快,他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田野的盡頭……
6.即便生活要陷入絕境,朱其瓊也沒想過挪用羅鏡煥的那100元錢;朱其瓊在全省蜂蜜質量討論會上坦陳造假經曆,大家都為他自曝內幕的勇氣而鼓掌。
到廣東樂昌縣安置好了蜜蜂,朱其瓊決定待在這裏等著采油菜花。他數了數兜裏剩下的錢,加起來共有118元。其中有100元是羅鏡煥的。那年,羅鏡煥在鹹寧沒有收成,曾給家裏寫信,家人將一筆路費彙到了朱其瓊所在的大隊。等錢彙到的時候,羅鏡煥已經離開了。上次回家,朱其瓊聽說了這個事,就幫羅鏡煥把錢領了出來,準備帶到廣東交給他。
那100元是別人的,隻有18元錢可以用。當時大米一角七分錢一斤,朱其瓊一次買了45公斤,準備在這裏待三個月,一天吃一斤米。他與鹹寧老鄉劉錐子、鄭麻子搭夥住在一起,但是分開做飯。沒有錢買菜,朱其瓊大多數時候就吃白飯。當時,他們住的房子附近有所小學,學校放寒假,菜地裏有零星重生的菜苗沒人要。鄭麻子這一年也是屢屢失收,同樣窮得沒錢買菜。兩人時不時去摘一點菜苗炒了吃,那種艱苦真是沒法形容。
即便生活快要陷入絕境,朱其瓊想都沒想過挪用羅鏡煥的那100元錢。安置好了蜜蜂,他立刻趕去韶關大坑口找到羅鏡煥,將錢如數交給了他。羅鏡煥聽朱其瓊說了近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不住地點頭,眼裏滿是讚許。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四,過小年了。廣東人過年的習俗是“年廿四‘開炸’,年廿五蒸糕,年廿八包粽”。這天,村子裏家家戶戶都開了油鍋,開始準備年貨了。
朱其瓊對鄭麻子說:“我兜裏空了,這個年真不好過呀。”鄭麻子也是滿臉晦氣,說:“我也沒錢,不過唄!”朱其瓊想了想,出了個主意:“老劉最富,咱們一人找他借5塊錢,買點東西湊在一起熱熱鬧鬧過個年,收了蜜再還他呀。”鄭麻子撇了撇嘴,不吭聲。朱其瓊知道,劉錐子愛顯擺,平常不招人喜歡。當時一般人買不起膠鞋,劉錐子有一雙,就是大晴天也要穿著走來走去地炫耀。鄭麻子有些看不慣他。
朱其瓊捅了捅鄭麻子,繼續道:“你如果不想開口借錢,那由我來開口吧。一人5元,湊份子過年。”最後,鄭麻子還是答應了。朱其瓊找到劉錐子,說明了意圖。劉錐子盯著他看了半天,從口袋裏摳出兩張5元的紙幣遞過來,說,“小朱,我可隻認你借的錢啊!”就這樣,三個人湊了15塊錢,買了些酒菜,熱熱鬧鬧過了個年。
過完年,朱其瓊的20箱蜂采了四十來斤蘿卜花蜜,賣了40元錢。他馬上拿出5塊錢還給了劉錐子。
2月份的時候,他轉場去湖南株洲縣繼續采油菜花蜜和紫雲英蜜。不料,湖南斷斷續續下了兩個月的雨。朱其瓊困在株洲縣三門火車站附近,也沒有取到多少蜜。在這裏,他又與陳從仁會合了。兩人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陳從仁說:“我們不熟悉花期,還是跟著老辛幹吧!”朱其瓊搖了搖頭。辛建華資金充裕、兵強馬壯,養蜂時間長,一向比較自負。上次自己離開他獨自回了鹹寧,他就非常不滿,常在背後說些難聽的話。再說,他年年鐵定了走老線路,不思變化,一步走錯,步步皆錯。而且他資本雄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怎麼敢跟著他折騰?朱其瓊談了自己的想法,表示不願意跟隨辛建華了。他說:“我決定走自己的路,不能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哪怕走錯了,將來也不後悔。”陳從仁看看他決心已定,隻好自己給辛建華寫了封信。辛建華很快回信,表示歡迎陳從仁跟著他幹,還答應借給他路費。從此,朱其瓊與辛建華、陳從仁一班人分道揚鑣了。
朱其瓊想起了廣東的朋友曾樂然,就寫了封信去了解今年荔枝蜜的情況。曾樂然回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表示他去了之後一定幫忙安排放蜂場地。
湊足路費,朱其瓊將蜂箱運到了廣東。曾樂然將他安排在廣州附近的花村放蜂。曾樂然出生於養蜂世家,有個弟弟叫曾超然。後來,曾樂然在嶺南蜂業公司一直做到了總經理。曾氏兄弟都很器重朱其瓊,盡力關照他。
可惜這一年是荔枝的小年,花開得並不盛,而且天公不作美,時常下雨。朱其瓊取的荔枝蜜濃度太低,稀得像水一樣。當時收購站要求濃度必須達到波美36度,這顯然不符合要求。可是到了轉地的時間,他必須即刻啟程。冥思苦想了半天,朱其瓊隻好做了一件有違他一貫做人原則的事一摻假。他先將白糖用水融化,然後倒入盛蜜的桶裏攪拌攪拌。從外觀上看,摻過糖水的蜜與過去並無兩樣。把蜜送到收購站,營業員用糖度計一測,正好36波美度。拿到了錢,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才終於平靜下來。此前,他也有過一次被迫造假的經曆。那是1962年,因為缺錢過冬,他將封蓋的蕎麥花蜜(達到了42波美度)搖出來,興衝衝地挑了一擔送到鹹寧橫溝橋供銷社。人家一看就批評他造假,說哪有濃度這麼高的蜜。朱其瓊分辯無用,隻好將蜜挑回去,往裏麵摻了兩盆水,攪拌均勻了,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第二天再送到收購站一測,剛好36度,符合要求。這兩回造假,也是朱其瓊養蜂生涯中僅有的兩次。多年以後,他當了省農業廳的養蜂專家,在湖北省農商貿三家聯合召開的一次全省蜂蜜質量討論會上坦率講述這兩次造假經曆,引發滿場大笑。大家一邊笑,一邊為他自曝內幕的勇氣而鼓掌。如果說他的第二次造假是為形勢所迫,尚可理解;那他的第一次造假就顯得有些荒唐了,充分暴露了我國蜂產品質量標準的嚴重滯後和從業人員素質的低下。朱其瓊後來創辦“葆春”,製定的企業質量標準一直遠超國標,與這段造假經曆的刺激是分不開的。
荔枝花期結束的時候,朱其瓊遇到一個浙江放蜂人,他說監利的苕子蜜源麵積很大。大家就相約去湖北監利。在湖南嶽陽下了火車,到江堤上一看,到處是野生紫雲英。大家馬上擺開蜂箱,打算在這裏放一天蜂,明天再裝船。朱其瓊抽空回了一趟鹹寧,給薑玉英送了十元錢,連夜又趕回了嶽陽。
沿江而上,到了監利。這裏天氣晴朗,苕子花汩汩吐著蜜。朱其瓊住在荒湖農場附近,一連打了六次蜜,足足有250公斤。這兩年一直沒什麼收成,這一次他算是嚐到了豐收的滋味。
朱其瓊從小吃過許多苦,但是身體一直很棒。前兩年經曆種種困難,他從沒生過病。可是到了監利,情況剛剛出現轉機,他竟然感冒了。他發起了高燒,頭像炭火一樣燙,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喝了一大茶缸水之後,他躺在床上裹在被子裏捂汗……整整一天,他什麼東西也沒吃。他被燒得迷迷糊糊,做了許多奇怪的夢。第二天早上起來,他摸了摸額頭,竟然不燒了。他暗自一笑:“睡一覺病就好了!看來真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打倒我!”荒湖農場有幾個下放的知青,朱其瓊閑來無事就過去找他們閑聊。農場養蜂場場長叫賀慶雲,三十來歲,梳著小分頭,說話嗓門奇大,咋咋呼呼地,人稱賀大炮。他是上海知青,上過高中,頗有見識。見朱其瓊談吐不凡,賀大炮就對他特別關注。聊過幾回,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聽朱其瓊講述走南闖北養蜂的經曆,看到他收獲了不少苕子蜜,賀大炮十分佩服,慢慢也有些動心了。
一天,他找到朱其瓊說:“朱大哥,我也想出去自己養蜂,你能不能幫幫我?”朱其瓊看了他一眼,道:“沒問題,我正要分蜂,你準備十個蜂箱,我給你十群蜂。”“可是……可是我沒有現錢。”賀大炮支支吾吾。“沒關係,你收了蜜再還錢給我嘛。”朱其瓊豪爽地說,”這樣吧,現在一箱蜂一般賣80元錢,我隻收你30元錢。”賀大炮緊緊握住他的手,連連道謝。“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誠字和義字。錢是身外之物,我交你這個朋友了!”朱其瓊淡淡一笑。“朱大哥,隻要收了蜜,我一定馬上還錢給你。”賀大炮信誓旦旦。采過苕子蜜,大家都準備轉場去河南采棗花蜜。朱其瓊有感於前兩年的遭遇,不想去湊熱鬧了。聽人說嶽陽丘陵地帶生長著一大片荊條,每年花都開得很繁密。他實地去看了看,就決定留下不走了。荊條是一種灌木,長得有半人高,花為淺紫色。它與棗花一樣,有蜜無粉。朱其瓊估計,如果天氣好的話,荊條花蜜的收成應該不會太差。
然而,運氣不好的時候,就連喝涼水也塞牙。這一年棗花盛開,凡是去河南的養蜂人都發了財,賀大炮也不例外。而朱其瓊留在嶽陽采荊條花,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7.賀大炮的事讓朱其瓊明白:隻有善於審時度勢,才能掌控局麵。一直拖到臘月二十七,曹聲民才將錢還來,可朱其瓊沒有埋怨他一句。
朱其瓊采荊條花的那一帶屬於丘陵地形,胡蜂異常猖獗。天一亮,胡蜂就絡繹不絕飛來,噬咬蜜蜂或者盜搶蜂蜜,鬧得雞犬不寧。意蜂麵對強敵毫不示弱,總是視死如歸地衝上去迎擊。看到地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蜜蜂屍體,朱其瓊心疼不已。他舉著竹板子,從早到晚追打胡蜂,可是打不勝打。在山林中找到幾個胡蜂巢用火燒掉了,可還是無濟於事。更多的胡蜂巢藏在峭立的石壁上或者倒掛在高高的樹梢上。對於這些空中“碉堡”,他隻能望而興歎。
胡蜂不滅,蜜蜂不寧。那年在番禺放蜂時,朱其瓊就領教過胡蜂的厲害,慘遭滅頂之災。冥思苦想了好些天,他終於琢磨出了一個戰術——利用活胡蜂發射“導彈”和“炸藥包”,摧毀胡蜂老巢,斬草除根。
他買來六六六粉,與蜂蜜一起配置成“六六六糖漿”。拿網兜活捉來胡蜂。用鑷子鑷緊“俘虜”,用剪刀先沿觸角窩剪去其觸角,再沿節基剪掉前足和後足,隻留下一對中足,然後用毛筆蘸著“六六六糖漿”塗滿它的胸部後放掉。這些逃脫的胡蜂搖搖晃晃,像”導彈”一樣直接飛回巢裏。因為它身上塗著蜜,會引來其他胡蜂舔舐,這樣就能引發一大片胡蜂中毒,達到大量殺滅的效果。
還有一種方法是將六六六粉裝在一個個蠶豆大的小紙包裏,用細線捆縛在剪去了觸角和前足、後足的胡蜂身上。胡蜂背著”炸藥包”飛回巢中,因為被做過“手術”,心情煩躁,必然亂衝亂撞。紙包散開了,六六六粉灑落巢中。夏季溫度高,六六六粉加速蒸發,無論是成齡蜂還是幼蟲,隻要粘了這種劇毒物質都會一命嗚呼。如果一個巢穴裏運進了幾個“炸藥包”,那麼傾巢馬蜂都會完蛋。
朱其瓊耐心地製作著“導彈”和“炸藥包”,堅持不懈“發射”了一個月,發現胡蜂明顯減少了。14年後,他據此經驗寫了一篇文章《利用胡蜂毀滅胡蜂巢穴》,發表在《湖北養蜂簡報》1979年第2期上。文章介紹了具體的操作方法,受到許多養蜂人的好評。
當時,朱其瓊雖然消滅了許多胡蜂,但是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直到次年,有養蜂人去當地采荊條蜜,發現胡蜂幾乎絕跡效果才完全顯現出來。朱其瓊這一年的豐收夢又泡了湯。一邊是胡蜂猖狂殘害蜜蜂,一邊是蜂群停止了繁殖,群勢越來越弱,有的蜂箱隻剩下三四個脾了。幸運的是采集了一些飼料,好歹能夠應付一陣子。
到了野桂花盛開的季節,朱其瓊回到了鹹寧。因為今年收成不佳,馬上要給大隊交副業費,他想起了賀大炮。上一個花期,聽人說賀大炮豐收了,可是他既未還錢,也沒來一封信,朱其瓊心裏感到不踏實了。他分析了一下形勢,預測賀大炮應該在蒲圻至鹹寧一線采蕎麥花,就到蒲圻去找南下的養蜂人打聽,終於探聽到他的下落。
在中夥鋪車站的一個碉堡裏,朱其瓊找到了賀大炮。賀大炮第一眼瞅到他時,臉色都變灰了。頃刻間,他就堆起了笑臉,熱乎乎地拉起他的手,說:“朱大哥啊,真是想死你了呀!這些天我到處打聽,正要去給你送錢去呢!”他二話沒說,連碉堡也沒進,拉著朱其瓊就去鎮上喝酒吃飯。臨走時,把300元錢還給了他。
經曆了這件事,朱其瓊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善於審時度勢,才能掌控局麵。
回到鹹寧,朱其瓊剛拿到手的錢在口袋裏還沒捂熱,就遇到了一個來借錢的人。那人叫曹聲民,年輕時當過兵,後來也跟範明道學過養蜂,平常與朱其瓊關係不錯。他家裏養了四五個孩子,窮得叮當響,可還是喜歡在外麵玩,花了不少冤枉錢。這次回到老家,他身無分文,就找朱其瓊說:“朱大哥,你一定要借點錢給我,不然我回去不好對老婆交代。”朱其瓊皺了皺眉頭,為難地說:“我剛收了300塊錢,馬上要交副業費呢。今年我的收成不好,過年費和明年的路費也指望這點錢……”“朱大哥,大家都說你講義氣,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啊!我就是賣血,一定在過年前把錢還給你!”曹聲民簡直是哀求起來。朱其瓊心地本來就很善良,更架不住一個男人放下麵子苦苦相求,略一盤算,說道”那我借你100塊吧,其他的錢我得留下交副業!”曹聲民擰成兩個結的眉頭舒展開來,高興地抓著錢走了。
朱其瓊回到東倉朱,按時交了副業費,囊中又變得空空了。聽他說將過年的錢借給了別人,薑玉英沉默了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對於丈夫,她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他那樣去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到了臘月二十七,天空中飄起了雪花。遠處的田野眨眼間就變得白茫茫的,門前光禿禿的棗樹枝條上也覆了厚厚一層雪被。雪越下越緊,空氣中浮著一股淡淡的甘甜氣息。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瑞雪兆豐年啊!”朱其瓊情不自禁地感歎了一句,眸子裏閃著光。他和薑玉英圍坐在火爐前,一邊烤著火,一邊盤算著家裏的生計。曹聲民借的錢一直沒有還來,所以直到今天,家裏還沒置辦年貨。
到了傍晚時分,沒想曹聲民竟然將100塊錢送來了。朱其瓊沒有埋怨對方一句,因為他想,曹聲民肯定是遇到難處了……薑玉英也是二話沒說,拿上錢趕緊忙活起過年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