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玉琳國師知道這個消息,覺得讓小馬擔任一方巡撫,實嫌過分,因為撫巡不是五品六品的小官,而是一品二品的大員,但聖旨已下,隻得不便再說。
小馬的歡喜,就如平地升天。在清朝,在京的和尚出京的官,京城裏做官的沒有什麼威風可羨慕,唯有出家人高高在上,為各界所敬仰。可是做官的一旦出京,便可以騎在老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為所欲為。所以凡是做官的都希望能夠外放,到那時天高皇帝遠,有誰能把做官的怎樣呢?
我們現在要稱小馬為巡撫馬大人了。話說馬大人到了湖北上任,起初還不敢胡作妄為,但漸漸他懂得官場的情形。他對佛教有很大的反感,尤其有一次他到湖北有名的歸元寺參觀,寺中住持老和尚以出家人和政治官員往來不便為由,婉言謝絕接見,這更使他對出家僧眾生起厭惡之心。最初他隻是下些苛刻的政令,騷擾佛教道場,出家人一向慈悲為本,雖然對於新任的巡撫大人內心不滿,但出家人對於外侮一向少有反抗的行動。就是這樣的原因,曾做過玉琳國師侍者的馬大人,竟毫無顧忌地藉著興建孔廟為名,下令拆毀這著名的歸元寺,寺中的僧侶要完全驅逐出去。
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這時候的馬大人,給權勢衝昏了頭腦,現在他再也記不起玉琳國師,記不起玉琳國師諄諄告誡的為官之道。好像不和佛教為難就顯不出他的偉大!
馬大人的毀廟逐僧的政令,像三武一宗的教難一樣,這是驚天動地的消息。他以為順治皇帝和玉琳國師不會知道,甚至他還想到就是給順治皇帝及玉琳國師知道,他是一方大官,而且拆毀歸元寺是為了興建孔廟,紀念先師孔夫子,他以為這樣才配稱做讀聖賢書的人。
當然湖北各寺院的住持也在交相談論,他們萬萬想不到一個曾侍奉國師的人居然會有這樣反叛的行為。
這一天,玉琳國師在西苑的精舍裏,念佛靜坐,都不能使心安靜下來,這是絕無僅有的現象,難道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他不知不覺地步出宮門,走到河邊,河邊有一條小船,船上一位白須老人似乎在向他招手,他心裏一動,也不願回官再向皇上告辭,像十多年前一樣,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隻拿了順治皇帝送給他“如朕親臨”的那把扇子,又悄悄地遠行了。
他上得船來,正想和白須老人招呼,但忽然間,陰雲密布,狂風大作,船在黃河滔滔白浪之中,失去控製,白須老人隻是忙著搖櫓擺舵,像是無暇回答玉琳國師的問話,玉琳國師也為這緊急慌亂的情形擔心,他想幫忙,但他不懂行船的控製方法,隻有稱念觀音菩薩的聖號,祈求菩薩解救危難,這倒不是他對生死危難還有什麼畏懼,他實在不忍心見白須老人那麼大的年紀也在水中死去!
奇怪,白須老人怎麼一句話都不說,玉琳國師不覺懷疑起來,老人一邊搖櫓,一邊用手指指他的口,再搖搖他的手,意思是告訴玉琳國師,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玉琳國師才知道他不講話的原因。
玉琳國師上船的時候已近黃昏,現在天是完全黑了。玉琳國師本沒有目的到什麼地方去,船在河中,也像沒有目的似的隨風漂流。這一夜之間,像流星似的,像飛箭似的,狂風將船吹到數千裏外的一個陌生的地方。
玉琳國師拿了一些銀兩給白須老人,老人搖搖頭,反而遞給玉琳國師一個紙包,把玉琳國師推上岸來,向玉琳國師合十問訊後開船就走了。
玉琳國師再想向他招呼致謝,此刻雖風平浪靜些,但船行甚快,不多久,白須老人的船就遠遠地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