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怒氣衝衝,大步走進殿內。
紫音不禁多看了他幾眼:聽口氣他就是靖國公?之前百裏寒華提起這人時,她還以為一個有了曾孫的老頭早就死了,現在是他的後代襲承國公位。沒想到,老頭居然還活著,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很老,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
她不由問道:“國公貴庚?”
原本準備一鼓作氣興師問罪的靖國公沈健仁一愣,“老夫今年六十九歲。”
紫音不可思議地問道:“為何你已經有了曾孫?”
這個年紀的老頭,最多隻有孫子啊。
女帝見靖國公前來興師問罪,向來健康的心髒竟有些悶痛。被紫音一岔,倒是分散了注意力,不再那麼難受。便解釋道:“國公府的男丁世代從軍,戰場凶險,為免斷了傳承,十三四歲便會成親,有了孩子才出征。”
原來如此,那麼小的年紀就生娃,所以當了曾祖歲數也不大。
紫音了然地點了點頭,繼續為女帝診脈。唔,脈像急促若弦,表實不一,看這詭異的情形,竟像是中了毒……
她自顧自把脈的模樣落進沈健仁眼中,卻是心虛。
老頭冷冷說道:“皇太女殺了我孫兒卻不敢承認嗎?這般膽小如鼠,簡直丟盡了我聖周的臉麵,根本不配當儲君!更遑論將來君臨天下!今天老夫不但要替我曾孫討回公道,還要發動百官上諫,廢去你的儲君之位!”
女帝頓時變了臉色,急忙想坐起來:“國公慎言!如果音兒當真做錯了事,朕情願向你賠罪,但請勿言廢立之事!”
見女帝驚慌,沈健仁麵有得色,愈發倨傲:“哼,賠罪能換回我曾孫的性命?陛下是在說笑嗎!今日若不讓她償命,老夫絕不罷休!”
“音兒,你果真殺了國公府的人?”見沈健仁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女帝擔憂地看著女兒。
紫音不答反問:“母親,為何一介國公竟敢對你如此輕慢?”
從沈健仁進門的那一刻,她心裏就存了疑惑。按理來說,做大臣的再怎麼跋扈,也不敢在皇帝麵前如此放肆。沈健仁到底哪裏來的底氣?是女帝的軟弱放縱,還是他擁有足以傲視皇室的實力?
雖不明白女兒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女帝還是解釋道:“你忘了麼,國公府屬於九州五大世家之一、清河沈家在聖周的正房分支。九州分三國,五大世家的後代在各國都入朝為高官。按照天下默認的舊例,各國君王都以貴賓之禮相待世家子弟,輕易不敢開罪。如果惹惱了世家,甚至會招來滅國殺身之禍。聖周前代的龍焰王朝,便是因為輕慢了世家之首的謝家,才被滅國。”
也就是說,世家的勢力淩駕於國家之上。這倒有點像西方某些國家,幾個大財閥在幕後操縱政客,製定對自己有利的法律。他們既可以讓小人物一步登天成為總統,也可以讓一國總統身敗名裂,引咎辭職。
知道了國公府背後的勢力,紫音眼神漸漸變得淩厲: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厲害仇家,那幕後黑手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啊!還有母親的毒,應該是……
見她久久不語,女帝愈發擔心:“音兒,你到底做了什麼?”
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紫音說道:“女兒無妨。但,母親卻是有事——剛剛我診出,你中了毒!”
她聲音並不大,但話語出口,卻震得殿宇瞬間安靜下來。連一心要報仇的沈健仁都露出震驚之色:“什麼?陛下纏綿病榻是因為中毒?”
旋即,他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冷笑著改口道:“皇太女今年已經十七歲,卻連四書五經都沒念完,居然還懂醫術?我看你是危言聳聽,企圖轉移老夫的注意力吧!”
紫音霍然起身,目光冷厲無比,直直向沈健仁看去。那目光如此狠戾,似乎下一刻就能從虛無中幻出實質,狠狠斬上沈健仁的咽喉。驚得他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
意識到自己竟被個草包皇女的眼神嚇到,沈健仁頓覺顏麵無光。
還想再放幾句狠話,卻聽她一字一句說道:“或許你可以,但我不會用母親的健康來開玩笑,那是畜牲。你若有疑問,那就好好看著,待我拿出證據再開口。”
說罷,她不再理會已然說不出話的沈健仁,淡淡向旁邊完全被震住的宮女說道:“取一套金針給我。”
侍立在旁的女帝心腹鄭姑姑茫然道:“殿下要什麼針?繡花針麼?”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針炙,自然也就沒有行醫專用的金針。紫音隻得屈就:“繡花針也行。”
鄭姑姑應了一聲,連忙親自去取針。
這時,沈健仁終於回過味來:敢情紫音那句“畜牲”是相對“你可以”而說的,換而言之就是在罵他,不禁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