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杳杳聽信鍾聲遠(1 / 2)

消息從不會被瞞住,無論客棧裏搭著汗巾扯著嗓子口若懸河的“包打聽”,還是藏在黑暗裏鬼鬼祟祟遞送消息的所謂組織。大的小的,一視同仁。

但馬車是如此安靜,安靜到沒人注意。

但消息是用來走漏的,沒人知道的消息隻是沒有神通廣大的人來披露,所以馬車慢慢搖著,輪子裏吱呀出來的聲音卻已傳向需要他的人。如流水一般,在江湖中流淌,溶在奔騰的激浪裏,化在涓涓溪水裏,漣漪微蕩。

漣漪也是波浪,它會傳播。

那漣漪向著東方去,傳到岷江邊上,一座竹屋裏。

“戾!”

一聲不算嘹亮的鷹鳴傳來,坐在和煦晨光裏的人,緩緩睜開雙眸,朦朧的似乎有水霧蘊藏。羊脂玉一般光滑的手臂舉起,滑出紅綢,一片驚心動魄的瑩白。然後,於那天邊衝下一隻嬌小的鷂鷹,翕合著翅,落在其上,鷂鷹瞪著雙目,四處張望,不時幾聲咕嘯。

紅綢裏的人雕琢豆蔻的柔荑輕撫鷹鷂的絨毛,微微出神。然後衝著鷂鷹喃喃道:“小鷂,辛苦你了。”

鷂鷹轉著頭四處瞅,全不理會。

“嗬。”紅綢裏的人笑笑,柳葉似得眉毛好看的彎起,平添幾分柔和之美。

然後,她鳳目一掃,發現了係在鷹足上的短筒。她伸出手,輕輕地抽出信劄,慢慢地讀。

良久,她緩緩將信紙折起,眉頭皺起,又展開信,盯著某處,一字一字地研讀,似平日研詩一般巨細。

然後,她檀口微張,似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如鯁在喉,欲訴不能。

“他回來了,”她對著鷂鷹,直盯著它沉澈的眼睛,“我應該去找他。”

鷂鷹歪著頭,不明所以。

片刻,女子眼波一轉,看著竹屋一角出神,道:“可是宮人視他為頭號目標,我與他見麵,勢必要分個死活。”

沉默,隨之而來,鷂鷹自得其樂地梳理羽毛,女子盯著那角落,似乎要看到水底下才罷休。

突然,女子轉過頭,對著鷂鷹;鷂鷹駭了一跳,扇動翅膀努力才穩定平衡。

“這些與我何幹?我就是要見他。”她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甚至放出光亮。讓著略暗的竹屋明媚了幾分。

辰時已逝,日上三竿。

“吱呀”

竹屋的門不知多久沒有推開,以至於慘叫不堪入耳。

竹屋裏的人走出,不算太猛烈的陽光灑下,麗人抬起玉手擋著撲麵的旭影,微皺眉峰,然後,撐起一把竹傘。恰此時,風和日麗,碧波蕩漾,屋後竹林蕩成林海,林影婆娑;屋前水光粼粼,如泛金沙。麗人藏在傘下,似斷橋頭,等待千年的白娘子,她提起裙裾,似奇樂灩景的仙女,踏入水中。

水是一層布,一觸即透,便是飄落的枯葉,稍沾上些塵灰水露,也難以在其上漂浮。麗人踏上去,波紋從足尖傳遞,卻如同不忍玷汙似的推拒,水紋沒到了足跟,不再下沉。平靜的湖麵,微漾的漣漪輕唱著、托起她的身軀。

於是,河光中,一道殷紅的俏影,一步一步踏水淩波,向那對岸走。被竹傘遮蔽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綺麗的金光中。

……

漣漪是向四麵八方擴散的,漣漪順著錢塘,越過大尖山,淌到海鹽城,流到一處富麗堂皇之所,明明似一個小城。皇宮紫禁般的樣貌,隻是不足半大,但那種銷金枯銅的富貴華麗卻不遜紫禁半分。宮殿門前高懸著漆金大匾“羽刹”

宮殿深處,一處正殿,十二隻金柱撐起殿頂,殿裏金鑲銀砌,燦爛無比;兩旁鏤金脂油宮燈明滅,升騰嫋嫋煙火;九級黃金堆砌雕琢的階梯閃著暗金色的光彩。不見豪奢,卻有威嚴,教人難抑地匍匐在地,頂禮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