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人，正是如此做派。
此時，跪在殿前的七十人惶惶不知所措，或大或小、或圓或扁的眼睛驚疑地偷覷著坐在金色巨椅上的人。
椅中的人戴著金綴流蘇，身著金鏤麒麟深衣，咋一看去，還以為黃金雕刻的人。隻是那金色的人攥著一張金箔紙，看不到麵容，隻見到他的肩膀不時顫動，沒有聲音，像哭又像笑。
七十人之前，兩個人挺立，尤其醒目。其中一個戴著銀色半張麵罩，露出一雙陰兀眼睛的人看一眼椅上的人，然後看向站在對麵戴著銀色麵罩遮住上半麵的滾圓的胖子使眼色。
胖子大嘴似乎咧了咧，對那人眼色示意甚不滿意，然而還是晃著一身肥肉，走上前，躬身行禮，道：“殿主。”
“噤聲。”
椅子裏突然傳出低沉的、似壓抑的命令。
殿裏霎那安靜，站著的兩人立刻垂首歸位，偌大的殿裏隻聽青煙嫋嫋。
“消息，……是何時的消息？”椅中人放下金箔，露出一張剛硬的麵孔，而立上下，劍眉似昭示著主人的心性。
站著的瘦人胖人對視一下，瘦人開口道：“三個時辰前。”
“去往何處？”
“應往衢州。”
“翁埠衛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遲才來消息？”
瘦人遲疑一下，繼續道：“翁埠衛衛長因瑣事暫時脫崗，以致耽誤消息。”
“殺了。”椅中人沒有半分猶豫，決人性命好似踐踏螻蟻。
“領命！”瘦人拱手，似乎理所應當，下首沉默，似乎理所應當。
“攔住他，在他到達衢州之前，三港三衛全部停止非必要事件，我不管用什麼手段，攔不住他，銅侍以下，斬盡殺絕。”
話語很平淡，他說這話時一直垂著眼瞼，隻是話裏的內容，教全殿呼吸一滯，被這金鐵般恢弘的霸道懾服！
“還有，”他把玩著手裏的金扳指，緩緩說道“我要出殿。”
大殿，頭一回沸騰了。
“不可呀，殿主，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您是萬金之軀，又是朝廷的眼中大刺，貿然出殿恐有閃失啊！”“使不得啊！……”
“噤聲。”
大殿瞬間沉寂，如同最初。
瘦人沉就片刻，一步踏出，拱手問道：“殿主，停了三港三衛的事務已會令我們損失不小，如果您再有什麼損失，那‘羽刹’就危如累卵了！”
“會麼？很好。”椅中人驀地睜開眼，拂在椅上的手突地用力，卻聽“哢”的裂響，修長的手掌崩碎了金石，竟深深扣在了其中；所鏤金龍裂紋滿布，赫然沒了半個頭顱！
大殿真個死寂，大氣呼喘聲幾不可聞。
“失去一切？不。不是還有你麼，……還有她。”他喃喃自語，怔怔出神“你要想好答案，不然我就……”
“殺了你。”
……
漣漪終隻是淡淡水波，掀不起大的風浪，非特殊敏感不可捉摸。於是，馬車一直轆轆地行著，老馬垂頭踽行，“得得”得譜一支單調的曲。
垂暮，一座山前，馬車停下，夕陽斜照，馬車與山林融成一幅版畫，又似溶成一硯焦墨。殷紅與濃暗涇渭分明。當時是，“恢”得馬鳴有聲，烈烈山風作響；不知何處悠蕩來陣陣鍾聲，沉重而莊嚴，似塗抹餘暉的最後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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