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看著七葉緩緩吸了口氣，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中呼啦一聲竄到了喉嚨。
“嗯……這位大人若是有有有什麼吩咐！但說，但說無妨！”別皺眉別吸氣別冷著臉看他啊啊，他陳言腿肚子在打顫啊啊！
剛才那些屍首死的那麼迅速那麼詭異有那麼幹淨連血都沒灑出一顆，這種手法在西乾都是數一數二的！姬門主就是再和藹再可親，這個護衛他陳言也絕對惹不起！
“……打擾她的，死！”七葉緩緩吐出幾個字，轉身戴上紗笠下了樓，留下陳掌櫃一人愣愣地站著。
他走得極快，衣袖帶起一陣風。轉眼間便消失在後院門口。
良久，前院傳來熱鬧的敬酒聲，小廝跑來尋他，陳掌櫃才從夢中驚醒，訕笑著去前院了。隻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有多麼的恐懼與震驚。
他在那個淡漠的青衣人眼中，看到了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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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紹，你方才遇到誰了嗎？”
“……一個路人罷了”
“哦”。
破敗的大宅門內，屋舍幽暗布滿灰塵，寂靜無聲。兩道修長穿過爬滿青藤的抄手遊廊，腳下踏著細碎的荒草，一步步走向後院。
鬱簡文溫潤的眉目有些凝重，他看著眼前這熟悉而陌生的荒宅，眼底劃過一絲蒼涼。這座癱了牆的大宅，是當年舅母舅舅的院子；那邊的小廚房，曾經母親偷偷為他帶些吃食；那側化作泥沼的汙池，曾是碧波蕩漾的蓮花小塘。
那年樓相勾結狄國敗露，滿門抄斬。他沒有聽從母親的勸告，每年都會回到這個地方。
十年了，他看著這座院子漸漸荒蕪，化作廢墟，在他記憶中留下一個模糊的殘影。隻有那個很久之前突然闖入他生命中的孩子，她沒有消失也沒有淡去，她永遠活在了他的心裏，不會長大也永不老去。
她將站在彼岸，衝他遙遠地微笑。
鬱簡文腳下一踉蹌，不再向前，漸漸握緊了手間的折扇。
容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小的亭子。白石砌作六角亭基，六根圓柱立起，皆可容一人懷抱，鬆木短椅被摩挲地光潤圓滑，雕花欄杆，飛簷鬥拱，精巧別致。這亭子完好地立著，連亭下荒草也被清除幹淨。在這一路的廢墟中顯得格外出眾。
那裏曾有個小小的女孩，散著頭發光著腳丫趴在鬆木靠椅上，笑吟吟地向他們揮手。
那時杏花飛揚，細碎豔紅落在她黛色眉梢，她的笑容幹淨明朗，好似日光。
“心兒……”鬱簡文喃喃道，眼中有片刻的模糊，身子晃了晃。容紹出手欲扶，卻見他已穩住。
“心……她已經不在了……”容紹低聲說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當年占出妖星所在，他何嚐不是驚訝掙紮。那個孩子幼年被鬱簡文所救並且養大，他將她視作女兒，視作妹妹，視作親人。可她還是死了，屍首在火中化作灰燼。
鬱簡文，她最喜歡的哥哥，卻連她最後一麵也沒見到。
“是啊……她死了……”日光透過亭頂紛雜藤蔓，落在那低喃之人的雪色衣衫，如畫眉目上，好似飛濺的淚花融入斑駁光影。他抬手，那副長袖翻飛似雲，映出水色疏朗經緯。手指憐愛地撫過那圓潤椅身，他唇角淺笑溫柔繾綣。一切陰影落在亭角，落在容紹站立的地方，男子靜默地站著，任一瓣瓣細小杏紅擦過在他鬢角，落在肩上。
他，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