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整個鹹陽宮氣氛歡快而喜悅,秦王於望星台設宴,邀群臣共飲。
酒到酣處,席中忽然有人指著一處高閣舌頭打結地說道,“那、那裏有、有個人…。”
眾人順著那人所指望去,隻見一個女子在黑暗裏夜風中獨立高閣之上,寬大的衣袖在夜風中飄舞,夜幕中的熒熒星光也隻是給她的背景增加了一些光彩而已,而那個女子,就像是剛從九天旋落於人間一般,端的是一派飄逸風采!
眾人一驚,酒頓時就醒了。
然而,嬴政的心卻緊緊地揪了起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襲綠衣,高聲大呼,“快、快給寡人攔截下來。不得傷到王後!”
盡管距離有些遠,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隨著嬴政的呼喊,群臣也焦急起來,跟著嬴政往那邊的高閣疾奔而去,那居然是王後啊。
終究,還是慢了!
她仿佛沒有聽到眾人的呼喊,徑自仰麵倒了下去。
眾人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動,看著那襲綠衣在夜風中飛揚——
“天若——”嬴政的痛呼聲在夜幕中炸響。
然,第一次叫她‘天若’,卻不想竟也是最後一次。
他就要這麼失去她了麼?
此去經年,相逢是何時?是何時…。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這裏,嬴政駐足,望著華光殿三個字沉默不語。
一陣清風吹來,竹葉習習輕響。
一個侍女自殿內出來,望著來人愣了半晌,突然跪伏在地。
嬴政看到她出來的那一瞬間眼睛通紅,明顯是久泣所致,心中微微一暖。抬步入內,屬於蕭天若那種清冽而溫涼的氣息仿佛還未消散,嬴政的心也越發的複雜起來,突然看到火盆裏尚未燒盡的竹簡,連忙取了出來,殘留的竹簡上墨跡尚新,應該不超過七日,然而,他卻看不懂這究竟是什麼字上麵寫的又是什麼。
三天前,蕭天若墜樓,搜遍了全城,居然都沒有發現蕭天若的屍骨,而蕭天若所墜落的方向更是沒有發現一絲血跡。這讓嬴政心裏多少存了一絲僥幸與念想。
他喚來那個侍女,問她認不認識這竹簡上的字,那侍女立刻臉色蒼白地跪伏在地,弱弱地說道,“奴婢不敢說。”
嬴政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看著跪伏在地的侍女親和地說道,“你且起來回話,寡人恕你無罪,隻管說來,這竹簡上寫的什麼?”
侍女顫抖著起身,低著頭,“竹簡上是王後寫的…。”
嬴政沉默,等著她說完。
“是大王的、名字。”侍女說完一顆心又撲通撲通地跳。
“是王後寫的?”嬴政挑眉,看著竹簡上筆畫怪異的字,嘴角勾起了一絲幾近無的笑,“隻有寡人的名字?”
侍女緊張的眼眸裏含滿了水霧,“還有,還有一首詩。”
“念來。”嬴政坐在案桌旁,看著竹簡,似乎在想什麼。
是那天高閣上,她明媚又憂鬱的笑臉,如溪水呤咚般清脆的歌聲麼。
是那天梅花邊,她清麗又靜美的容顏,如寒冬飛雪裏飄落的仙女麼。
還是那天加冠大禮上,她奮不顧身地救他,她呼喚武士拿人時的氣勢沉著與從容…。
將她禁足後,他時有悄悄地站在高閣上望她,她淡漠疏離的神情讓他又愛又恨,可她的一舉一動卻又每每都讓他有驚鴻一瞥的感覺。然而他愛的越是深便越是恨,他故意不去見她,看她會如何,可每次的結果都是失望…。
他從未如此懼怕失去過什麼,睥睨天下,各種明爭暗鬥,他無不駕熟就輕,得心應手,然而——她是一個例外。
雖然,她不該是一個例外!
侍女得令,清清脆脆地念了起來,“自恐多情隕梵行,入山又怕誤傾城。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字其實她是不認識的,隻是有幾次蕭天若忘情念起時她聽到私下悄悄記住了。
“自恐多情隕梵行,入山又怕誤傾城。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嬴政半眯著眼眸複念了一遍,心裏又是一陣難受,將手中的竹簡隨手一扔,他冷著臉大踏步離去。
侍女見狀一臉迷惑不解,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