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生命不可承受的存在(3 / 3)

那是個陌生的號碼,沒有做名字記錄的號碼。

到底是誰的號碼?在鄭成河死之前,到底是誰在和他通話?

申閔浩凝神想了想,拿起警察局的電話,撥下了那個號碼。他的心被微微地提了起來,夾雜著莫名的興奮、激動,還有緊張,這通常是馬上就要偵破案件的心情。

很快,等待音響了起來。申閔浩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一陣無法言喻的恐怖感覺彌漫了全身。他豎起了耳朵,手不禁微微發抖——

他聽到,在屋子裏的某個地方,響起了來電鈴聲,那是他自己的手機在響!

申閔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盯著手中的話筒,又看了看桌子上響個不停的手機,一種可怕的感覺升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話筒,慢慢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機。

四周如窒息般安靜,他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撥出去的號碼,竟然是自己的電話號碼!

不……太可笑了……怎麼可能!申閔浩咽了咽口水,重新拿起警察局的固定電話,放在了耳邊,接著另一隻手按下了接聽鍵,衝著自己的手機低聲說了一聲:“喂?”

在警察局的固定電話話筒裏,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喂”。

一瞬間,大腦如同被驚雷炸開,申閔浩聽到了自己血液凍結的聲音。

他猛地扔掉了手機和固定電話,仿佛手機和電話突然變成了燒紅的鐵器。

不……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不會的……無論怎麼想都不太可能!鄭成河死之前通電話的對象,竟然是他!

天啊!怎麼可能!他不記得什麼時候給他打過電話!不,不……不是的!不會的……沒有這種事!

申閔浩往後退著,仿佛眼前出現了可怕的怪物,扔在地上的手機和電話話筒像兩隻惡魔,衝他露出陰沉的笑容。

猛地,申閔浩的頭頂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扶住額頭,大腦中突然閃現出了好多畫麵,全部都是陌生的、完全沒有見過的畫麵——是自己,站在空曠的校園中。香伊東學院,那是夜晚的香伊東學院!

畫麵迅速切換著,還是高中生的他站在書店裏,偷偷地將書架上的漫畫書藏進衣服裏……

訓導室中,麵對著高大嚴肅的宇承英,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老師侵犯我!”他突然大喊著,抱住胸口。下一秒鍾,他舉起了身邊的椅子,朝著目瞪口呆的宇承英砸了過去,宇承英倒在了地板上……

深夜,他費力地將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運送到黑乎乎的郊外,他挖好坑,將宇承英推進去,埋好……

他在拉麵店勤奮地工作,老板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孩子,你很勤快啊,我會給你加工資的……”

他在冷風呼號的夜晚,拚命挖著凍結的土地,直到挖出白森森的骷髏,將頭顱拿下來……

“不不不!”申閔浩大吼著,抱住頭不斷往後退。他睜大了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不,為什麼腦海中會有這些記憶?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申閔浩慘叫著,倒在了地板上。

這時,警察局的門被推開,一群人跑了進來。為首的是林先藝,還有警察局的其他警員,但是他們全部都沒穿警服,而是穿著白色的大褂——醫生穿的白色大褂。

“有反應了!車正元有記憶了!”林先藝說著,扶起地板上的申閔浩,將他扶到一張病床上。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林先藝為什麼穿著白大褂?申閔浩瞪著眼睛,看著林先藝,喃喃地問:“先藝,先藝……怎麼回事?是我……殺了鄭成河?也是我,殺了琳達嗎?”

“你誰都沒有殺。”林先藝輕輕地說,“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什麼意思?”申閔浩眨了眨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流到枕頭上。

“鄭成河和琳達都是不存在的人,你現在明白了嗎?”林先藝解釋道,“鄭成河和琳達都是車正元分裂出來的人格,包括申閔浩這個人,也是車正元分裂出來的人格——你自己就是車正元啊。”

申閔浩瞪著林先藝,像在聽一場夢。他搖搖頭說:“不,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瘋了嗎?還有你們——你們這些家夥,都在跟我惡作劇嗎?居然穿著這種不像話的衣服!快點給我脫下來!”

林先藝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那些之前扮演警員的醫務人員,接著說:“你不是申閔浩,你是車正元。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申閔浩這個人啊!我們是在努力消滅你精神上的其他人格——申閔浩這個人格,也該消失了。”

“不!你們都想害死我!”申閔浩從床上猛地坐起來,指著四周說,“這是我的辦公室!我是年輕的天才警官!看看這些——這些獎杯!這些合影!我是得過警官獎的警官!”申閔浩激動地跑到玻璃櫥窗前,拿出水晶獎杯拚命搖晃著,聲嘶力竭地喊,“這個!你們難道也想說是想象出來的嗎?這是我去年得的獎!哈哈!你們沒話說了吧?”

但是現場一陣沉默,所有人都無言地看著他。

林先藝慢慢地走過來,從申閔浩手中拿過水晶獎杯,抬起獎杯底座對他說:“車正元,你看看這獎杯的製造日期。”

申閔浩盯著獎杯的底座,發現日期居然是上個月,頓時一陣混亂和頭疼。他連連搖頭說:“不……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你看看那些合影,車正元。”林先藝的聲音懇切而真誠。

申閔浩轉頭看向櫥窗中那些他與社會名流的合影,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些照片並不是合影,而是在社會名流的合影上,另外貼上了一個頭像。那個頭像……不是他,不是他!而是一張陌生的臉,陰沉著的普通的臉!這張臉——是車正元的!

不,這都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申閔浩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林先藝輕輕地說:“你病了,車正元。你身上分裂出了好多人格,我們必須逐一消滅那些人格,你才能恢複正常。我們在幫你治療。這個辦公室,其實是我們為了配合對你的治療而製造出來的。你的人格中有一個是警官申閔浩,我們希望利用這樣的方式讓你明白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這裏的東西都是假的,沒有申閔浩這個人。現在,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自己,好嗎?”林先藝說著,舉起一麵鏡子,緩緩地放在申閔浩麵前。

在鏡子中,申閔浩看到了另外一張臉,車正元的臉。

“因為是孤兒,沒有朋友,所以你從小就患上了人格分裂症。八年前,你在書店偷書被送到教導主任宇承英那裏,在宇承英訓斥你的時候,你身體裏琳達的人格出現,因為憤怒和羞恥,幻想出宇承英在侵犯‘琳達’,然後你以車正元的身份為‘琳達’複仇,將宇承英失手打死。這刺激對你太大了,當時無助的你,就和幻覺中的好友‘琳達’、‘鄭成河’一起將宇承英拉到了郊外。將宇承英埋掉後,你和想象中的其他兩個人做了‘誰說出真相誰就死’的約定。現在你知道為什麼大學裏沒有琳達和鄭成河的入學記錄了吧?那麼優秀的人理應上大學,但他們都是你想象出來的人——你渴望自己優秀,卻又做不到,於是幻想出了這樣的朋友。你後來去拉麵店打工,卻一直與‘琳達’、‘鄭成河’保持著聯係。多年後,你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自己跑去挖出了宇承英的骷髏,下意識地希望這件事的真相能夠被查出來。這個時候,你希望真相被查明的迫切心情,導致你分裂出了新的人格——就是申閔浩,這個年輕而充滿才華的帥氣警官。你是個很特殊的病例,我們希望能治愈你,車正元。”

林先藝輕輕地說著,其他醫務人員都靜靜地看著申閔浩。

“你看看這些。”林先藝拿起桌上那三份學生資料和照片,遞給申閔浩。

申閔浩接過來,驚愕地發現資料表上的照片欄中,漂亮的琳達和英俊的鄭成河的臉都不見了,統統變成了車正元平淡無奇的臉。

“我們為了給你治療,特地和香伊東的校長,還有拉麵店的老板提前做好了約定,讓他們配合你的調查。”

申閔浩已經不再掉眼淚,大腦中不停閃過的畫麵,像決堤的洪水湧上來。

拉麵店老板那無比熟悉的眼睛,對,當初自己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那麼熟悉……

申閔浩翻開桌上的宗卷——那些自己正在研究的案件。

空白,都是空白,全部都是白紙!他之前津津有味地看著的那些卷宗,竟然都是空白的!

所有的記憶都朝著申閔浩呼嘯而來,天地在旋轉,所有人的臉都在他的麵前跳躍,坐在車裏的琳達,自殺的鄭成河,意氣風發的申閔浩……鏡子中,車正元的臉……

不,他不是申閔浩,他是車正元,是車正元!

車正元大喊一聲,朝後倒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大家一陣忙碌,檢查心髒脈搏,然後將昏迷不醒的車正元推進另一個房間。

“看來,申閔浩這個人格也終於被消滅了!”林先藝輕呼出一口氣,所有的醫務人員也都鬆了一口氣。

“我再去給車正元做一下檢查。等會兒見!大家都辛苦了!”林先藝衝大家點點頭,再度進入了安置車正元的房間。

Part 5

林先藝的身影離開後,在場的所有醫務人員都摘下口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真是一場艱難的治療啊。不過還算是順利吧。”有人說道。

“是啊,全靠教授先生想出了這樣的辦法,利用病人分裂出的人格去引導出真相,讓病人得知自己的現狀。”大家尊敬地看向一位老者。

老者一笑說:“一切都比較順利。利用車正元分裂出的人格治愈其本身,的確是一次大膽的嚐試。現在看來效果還可以,現在車正元體內就隻剩下‘林先藝’這最後一個人格了。我們再設定一個方案,將‘林先藝’這個人格除掉,車正元就算是最終得救了。”

另一個房間裏,車正元正圍著一張空床煞有介事地進行著診斷,他的神情無比認真,而且在忙碌的間隙,還轉過頭來衝教授微微一笑。

老者也報之以微笑,擺了擺手,說:“先藝,辛苦了!”

“怎麼樣?不錯吧?”安東熏問。

“我的後背都出了一層汗啊!”李成雲說。

隨著一聲輕微的“喵嗚”,一道白色的影子輕輕躍上了李成雲的手臂。

“成雲哥,你說,我現在是真的安東熏,還是別人假想出來的人呢?”安東熏在黑暗中幽幽地問道。

“也許連我都不存在啊,我可能也是你幻想出來的人呢!”李成雲笑著站起來,說,“該睡覺啦。”

“我還不想睡。”安東熏嘟著嘴說。

“要是你現在睡的話,我就給你講個故事,怎麼樣?比你這個更有趣的。”李成雲笑著說。

“啊?真的嗎?成雲哥你也有好聽的故事嗎?走走,快點去臥室!”

兩人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白色的“公主”趴在兩人中間,眯著眼睛,似乎也在等待著精彩的故事。

李成雲打開光線溫和的床頭燈,一隻手輕輕撫著“公主”的背。他喝了一口果汁,開始講述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