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四次。最近她拒絕和我們用餐。我走出來，她在往碗裏夾菜。我撣撣手。她眼睛繃直，端著碗朝房裏跑去，鹹菜掉落在地。她甩上門。那聲響夾了我心髒一下。
小莉臉色愧疚同時淒苦，她既為春天的不懂事向我致歉，也在和我一起懊惱於客人所帶來的不快。我想罵娘，但還是摸她手，使她感受到寬宏大量。那門忽而又開啟一小半，春天的腦袋伸出來。見我們在，倉皇關上。我吃驚腦袋怎麼沒被夾住。春天如臨大敵，推上內閂，反鎖兩圈。“他媽的。”我說。小莉捉緊我胳膊。“他媽的。”我重複道。
“她會走的。”
“我知道。”
隻有小莉在，我才敢發泄。小莉躡手躡腳走過去，輕敲低喚，沒有回應。就讓她安靜一會兒，小莉看著我。我們坐在沙發，讓電視開著什麼也沒看。直至那間臥室傳出響動。內閂拉開，鑰匙插進，鎖芯轉動，春天拉門把手，好像要扯下來。“是旋轉，轉。”我吼道。她卻沒轉開門，因此踹它，“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沒人關你。”我走去，將鑰匙插向鎖芯，插不進。“抽走你的鑰匙，讓我來。”我吼道。那邊靜默下來。“抽走鑰匙。”我繼續喊。
“是你們將我鎖住的。”她哭起來，“你們故意這樣。”
她拍著門，旋即用頭撞。我格外焦躁，也拉起門來。“我來。”小莉推開我。她將我用過的辦法用過一遍，說：“春天，你在裏頭將鑰匙再轉一圈。”
“轉過了。”
“再轉一圈，朝左轉，聽話。”
裏頭傳來轉動的聲響。鎖芯彈動。門開。風鑽過來。窗戶大開。她可能想跳下去吧。小莉罵她，而她抱住小莉。她額頭青腫，像從厲狗的追擊下剛逃出，她不停哭。“沒事了。”小莉說。她哭得更凶。小莉推開，說：“看清楚，是我們害你嗎？”
次日春天房門緊鎖。我記得是開著睡的，為防止門關上，門邊擋著椅子。我們敲門，聽見平靜的回應，“進來。”我們推開門，看見她坐在床沿。晨光湧入，在她臉上打下陰影。她就像我們的妹妹我們的小朋友，討巧地看著我們，眼波如光明的湖水。她露出微微外翻的白齒，心無芥蒂地笑。我們一時覺得都被補償了。
我們吃過一個快活的早餐，打牌，她照牌理出。她說老板娘回老家一趟，因此店鋪暫時歇業。小莉見我沒催促，也便不問春天什麼時候走。倒是她自己說：“我可能月底走。”
“幹嗎要走？”小莉說。
“那邊找了房，一直挺麻煩陳老師和你的。”
她的腳在桌底移動，輕輕摩擦我的一隻鞋。我縮回腿，專心看牌。她索性肆無忌憚地看我。嘴角嘲弄。她笑你技術差呢，瞧你打的，小莉推開我手中的牌。我越想掩飾臉越紅。而春天此時前傾身體，上身快要貼到桌麵，直勾勾看我，同時伸出腿，用緊繃的足尖點我膝蓋。她得有多放浪啊。小莉跟著好奇地看我。我隨便抽出一張。那足尖猛然抽走，與此同時，她將大王甩向桌麵。“管上。”她哈哈大笑。乳房還在因身軀猛然站起而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