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不喜歡她,但還是敲她的門。我猥瑣地敲。沒有回應。我懊喪地走回臥室。我並不喜歡她,但是底下在小莉一離家時便膨脹起來。我撫摸它就像撫摸一隻慪氣的小獸。它勢必要完成它想完成的事。
她後悔了,或者羞愧得不能自拔。
我聽見她走出來,趿著拖鞋走向我這裏,不禁咽下口水。但她拐向衛生間。漱口、刷牙、漱口、用水澆臉,還上了會兒廁所,然後走回臥室。我的門虛掩著。我不能跳過去推倒她。她將換下睡袍,穿上正裝,出門去。事情就這樣完了。我很喪氣。不過這樣也好。
她折騰很久。女人總是這樣,在出行前拿著幾件衣服比來比去。要走快走。我滾向床的另一邊,臉朝窗戶,窗簾雖拉嚴,光明卻無限透進來。說起來,人就像愚蠢的動物,被性欲牽著鼻子走,邊走邊嗅哪裏有女人的氣息。你倒是快走。當我轉回來時,看見她站在床前,雙手插在兜內。她赤著腳。我起身拉開她睡袍,傲挺的肚腹和淺弧形的腹股溝白光一閃,被她雙手一夾,又蓋住了。
我們什麼話也沒說。到處是呼吸聲。她先躺下去,左右扭動著,像是躺好了,又起身解下睡袍。我扯掉褲頭。可她還是左右扭動,就像要找到一種合適的躺法。我弓著身軀,盯著我的下麵和她的下麵。不,不要這樣,她用手捧住我腮部,將我的腦袋活捉下去。她的舌頭頂開我的唇齒,在我口腔裏攪和著。她雖然刷過牙,嘴裏還是飄著營養不良的酸味。我幾度要中止,被她摟緊。我睜開眼。哼。她的臉鼓起來,起起伏伏,緊閉的眼皮也微微發顫,她正像頭蠢豬那樣忘我而陶醉地吃著我的唾液。
“我們聊會兒天吧。”她說。
“事後聊。”
“我們先聊一會兒嘛。”
她讓我躺在一邊,拉著我的手。她身上冒著幹燥的熱氣。我讓她的手搭在我下身。我們貌似兩小無猜,躺了一會兒。她說:“你真的愛我嗎?”我還沒說,她又說:“你說真話。”
“是。”我說。
我的手在她身上遊走。她出了眼淚。她一出眼淚我就知道壞事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和女人。“好。”她噙著眼淚,咬緊牙齒,極大地攤開身軀,像想通了的受刑者任人宰割。她就這樣幹燥地躺著,我怎麼也弄不進去。“對不起。”她說,眼睛一閉,又溢出一團淚水來。那一堆因為幹燥而根根分明的幹草,蓋著一道拒人千裏的石縫兒。我想就是有人刺進去過,也會硌出血來。我撲在她身上,就像撲在硌人的柴禾上。
“世上根本沒有強奸這回事。”我說。
“對不起。”
“隻要女人不配合,男人不可能插進去。”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她哭起來,“我以為這次行的。”
“你行過嗎?”
我穿起褲衩。她抓我的手,被我甩開。我穿好睡衣睡褲。不論這是客觀原因還是主觀原因,我都得懲罰她。她悲哀地躺著。她沒有水。她無能為力。這個男人毫不掩飾他的懊惱、憤怒與嫌棄。她瑟瑟發抖,身上每處都保持著要抱住我的姿態,可我要毫不留情地走掉。我最後盯了她一次。她低下頭,躲藏在愧疚的海洋裏。可當我真走掉時,她又跌跌撞撞衝下來,心急火燎地扒下我的褲衩。
我閉上眼。很快輪到我沒用了。我站著,被鋪天蓋地的空虛感籠罩。什麼都沒意思,讓人厭煩。我看著她幫我拉上褲頭,看著她收拾床鋪,將它疊得和原來一樣。我由著她幹這些。直到房門傳來插鑰匙的聲音。我從這莫名其妙而又根深蒂固的空虛中醒來,雙腿發抖。鑰匙一共要轉兩圈。我們家兩間臥室間隔有五六米,春天像一隻光溜溜的兔子,提著睡衣蹦回自己臥室。小莉打開門,習慣性地對著牆鏡看自己,左側一下,右側一下,仰起頭,撥下鼻尖的灰塵。她踩下鞋子,趿上拖鞋。春天將門虛掩好。
我站著。小莉走過來後,我才坐下來。如果小莉聰明點,就可以將這一切反常的響動、舉動與偷情聯係起來,這是女人天生的本領。“我有點發熱。”我有氣無力地說。小莉摸我額頭,又摸她自己的。一樣的溫度,她摸出不同來。她說:“是啊,你瞧你,連這點都照顧不好自己。”她皺著眉去倒熱水。水嘩嘩地落向杯底,她仰起頭,腦子有空來想一想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什麼也沒想到。她看著杯子接滿,端過來。春天的房門悄然關上。實際上直到小莉再度出門,她連春天是不是在家都不知道。我看著小莉找到那張單子匆匆出門,想到春天恬不知恥的聲音。春天說:“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
沒什麼意思。用巨大的甚至是充滿一生的風險所交易來的隻是這麼一點潦草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