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郭憶龍與瑪雅蘭絲一路急行,轉眼便到了代郡。他們沿途向人打聽,的確有不少人見過一個單身騎馬的女子向北去了。此時前方正在打仗,到處都是從北向南逃來的難民。這個時候,一個女子獨身北上的確很引人注意。郭憶龍心中焦急,隻想快些追上去。無奈瑪雅大病初愈,經不起長時間的奔波。於是二人走走停停,行程便慢了許多。
過了兩日,他們便出了代郡。再往前走,便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了。郭憶龍心中焦急,心想:“此處已沒了道路,這茫茫草原,卻讓我去那裏找她?”瑪雅見他一臉憂愁,便勸他說:“小龍,別太灰心。若是有緣,即使相隔千山萬水,總還是能相聚的。”郭憶龍長歎一聲,說道:“隻怕就是找到了她,她也未必會理我。”此話一出,心中竟有無限酸楚翻江倒海般湧了上來。
正在躊躇之時,卻見遠處東北方向有一大群人向這邊走來。那些人個個灰頭土臉、衣衫不整,卻穿著漢朝軍隊的盔甲。郭憶龍催馬上前欄了一人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從哪裏來?”那人長歎一聲,說道:“哎,我們是李敢將軍麾下的騎兵,前方打了敗仗,如今正向代郡去避難。”郭憶龍一聽,大吃一驚,問道:“哦?李敢可在這裏?”那人說道:“他怎麼會和我們在一起,早就提前跑了!年輕人,你也快走吧。那匈奴人轉眼便到了,隻怕見了你們,也是一箭射死了事。”
郭憶龍一笑,說道:“想射死我,隻怕沒那麼容易。對了老哥,你可見過一個騎馬的獨身女子從這裏經過?”那人說道:“哦?我昨天的確見過一個女孩子騎馬向北走,幾個老兵去勸她回去,她竟理也不理。那前方正在打仗,這樣過去,豈不是送死麼?如今隻怕早已經遭了匈奴人的毒手了。”郭憶龍聽了心中一驚,連忙向那軍人問清楚了方向,打馬便向北追。瑪雅蘭絲的馬沒有他快,轉眼便被他甩在後麵。
郭憶龍向東北方向狂奔了近四十裏,沿途盡是戰敗的漢軍。他們三五成群,扛著盔甲、兵器、糧食,抬著傷員,一路艱難的向南逃。那些傷兵很多都已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慘叫聲、痛哭聲蜿蜒十餘裏,景象慘不忍睹。
又走了十餘裏,便可見到四處丟棄的屍體。那屍體中十具有九具是漢軍的,不是被刀劈死,便是被箭射穿,死相極恐怖。再往前走,屍體便越來越密集了。隻見那地上人疊著人,馬壓著馬,鮮血在地上流淌成河,將方圓近一裏的草原染成了鮮紅色。一麵殘缺的旗幟被叉在一堆死屍中間,上麵鬥大的一個李字隨風顫抖,仿佛在嘲笑著四周的一切。
郭憶龍放慢了馬速,緩緩的在這個修羅場中穿行。突然,郭憶龍看到了一把戰刀。那刀與其他的刀不同,手腕處雕刻著一隻飛舞的鳳凰,鳳尾延伸出來,形成一個護手。那戰刀沾滿鮮血,正叉在一個匈奴士兵屍體的後背上。看到了這把刀,郭憶龍不由得渾身顫抖,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那刀不正是劉瑩的麼?當年在大月氏,郭憶龍專門為劉瑩定做了一把配刀。那刀上的鳳凰圖案也是郭憶龍親自選定的。劉瑩曾向他保證,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如今刀在這裏,她人呢……隻怕真的已經遭了匈奴人的毒手!
郭憶龍想到這裏,隻覺得胸口如被大錘擊中一班,直痛的鑽心。他覺得一股怨氣憋在心中,煎熬著自己的五髒六腑,於是抬起頭來,仰天長嘯,接著一口血噴出去,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沒過多久,郭憶龍便醒了過來。隻見瑪雅蘭絲正將自己抱在懷裏,用手去掐他的人中。見郭憶龍醒了,瑪雅急切的說道:“小龍,你可醒了,差點嚇死我。”郭憶龍掙紮著站起,走向前去,將那把戰刀拔了出來,對瑪雅說道:“姐姐,我們不找了,跟我回長安吧。”瑪雅心中一愣,隻想不通郭憶龍為什麼會做這樣的決定,還以為他見了這麼多的屍體,心中怕了。便安慰道:“小龍,不要緊,有姐姐陪著你,你什麼都不用怕。”郭憶龍苦苦一笑,說道:“姐姐,我想回去了。”說完牽了馬,也不理會瑪雅,隻一個人向南走去。
瑪雅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郭憶龍此時的想法,就在他見到那把戰刀的瞬間,一種刻骨的仇恨便在他內心中燃燒起來。這仇恨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一個民族,一個大漢朝的敵人。從那一刻起,郭憶龍的心中便隻剩下了一個目標,將匈奴人殺盡、一個也不留。要用一百萬匈奴人的鮮血來祭祀劉瑩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