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又洗了半刻鍾，覺著來的時候不短了，便對柳蘭說：“大媽，我們都洗好了，來了好大會了，再不回去我媽就來找了。”柳蘭笑應：“還是快點回去了，洗幹淨就好，泡長了也沒什麼益處，我和小妮過一會也要回了。”秋妮雖不願那麼說，可也沒法，隻對燕子說：“你明兒再來就叫上我吧？”燕子笑說：“我洗了這回，下一回不知道在哪天呢。”柳蘭又說：“天天念著河裏洗澡，哪天給蛤蟆咬一口才老實呢。”秋妮聽了，嘴裏咕噥幾句，卻也沒說出什麼來。燕子勝男都是一笑，遊到岸邊離了水，兩人擦了身子，穿上衣服，向柳蘭打了個招呼回了。待柳蘭與秋妮上岸之後，河裏已沒什麼聲響了。
勝男來甜水溝的第三天，一大早，兩人到河邊把昨兒換下的衣服洗了。酷夏就是收潮快，剛過早飯便全都幹了。勝男收了衣服，想在甜水溝能玩的都玩了，小田莊也去過了，且有金雀“別住太長久”的話，剛歇一會，便跟雙紅說要趁日頭還沒燥熱起來去劉家井看看。雙紅沒有再留，把車推出來打了灰查了車胎，讓燕子去送，又囑咐過橋時小心。
燕子把勝男送到橋頭，看她平穩過了橋，才回了。俗話“一人行動十人起念，她路上聽勝男說去姥姥家怎樣開心的玩，也就動了去何家灣的心思，又想何家灣的橋又寬又穩，橋下的水流得發聲響，而她卻是一年沒去了。因此，思來想去，那要去的心思更重了。
燕子到了家，見雙紅飲了牛，便要趁勝男去姥姥家的空提了那事，湊近說：“媽，勝男去她姥姥家了，我在家沒事，也去何家灣一趟吧？我都一年多沒去了。”雙紅聽了，怔了一下，放了水桶說：“在家不是好好的？那麼熱的天，六七裏路，家裏又沒車，你走著去呀？再說你姥姥家又沒誰能跟你玩一起的，去了不是添閑的？”說畢，忙回堂屋找凳子坐下了。
燕子聽那麼說，那心勁登時消了大半，可想起勝男昨兒的話便跟進了屋，探著問：“媽，我聽姚雲氏說何家灣我還有一個大姨呢，可是真的？我想她是把我舅媽當成我大姨了，可舅媽跟她是一個村的。”雙紅聽了這句，登時拉下臉來，沒好聲地說：“你在那兒天天不好好看書寫字，聽她老太婆胡扯作什麼。何家灣你能叫大姨的十個八個都有，你去過那麼多回，連這個也要問嗎？”燕子非但沒弄明白，還挨了訓，原想再問，卻沒了心氣，隻嘟囔一句說：“我就是想問問嘛，又不是什麼大事。”雙紅仍不放臉：“一個十五六的大姑娘了，天天都想那些沒用的話，沒事都惹一身的事。”燕子少見雙紅這等臉色，剛才那點興致半點也沒有了。她吃了這一訓，心頭添堵，想找村裏丫頭玩一會，又怕惹出雙紅別的事來，隻好回屋躺在床上歇涼，百思不解。
一直到中午，燕子才從屋裏出來，見雙紅麵色仍不同往日，隻匆匆吃了午飯便避開了。這時再沒個可問的人，隻得把那些話都憋在心裏放著。接下來的許多天，雖然過得如同往常，可她心裏到底不同，每次出去玩，雙紅都有事沒事的阻住了，因此連常一起玩的秋妮也少見了。
轉眼暑假又過，燕子把暑假攢的事向勝男倒了個幹淨，一切又同往常了。雙紅一心照應家務，做飯洗衣喂豬幾乎她一人應了，連同小根上學的一些事也一點也沒落下。樹根把燕子這一季吃的東西送到集上之後，除了每天給牛打一筐草再就是隔三叉五的到地裏看看莊稼，幾乎是每天清閑的。
平和的日子也算過得快，不知不覺又一個秋冬過去，燕子十六歲生日一過，自己也覺比往年成熟不少。元宵過後，她又一次去了鎮上，這一回不同以往，她入了初二的下半期，勝男也到了初三的下半期。她每次想起勝男畢業後兩人再不能一起吃住了，而家裏的日子又緊，住在學校是撐不起的，因此幾次過後，上課時聽講也都認真多了，有時還要把勝男初三的上半期的書找出來看了。她雖料上不了初三，可看看那些書，竟踏實許多。
燕子一邊學著初二的，一邊看著初三的，時間自然非常緊，然而店裏忙的時候還是從來都沒有耽誤過。從正月二十開始，因山裏人外出做工或來回做生意的人比往年多了，店裏生意也日益好了，雖然被幾個同街的地痞攪了幾回，依然維持的不錯。燕子和勝男每天中午放了學都直奔店裏，忙到客人走光，倆人才隨便吃點東西上學去了。如此安排回家的時候自然更少了，天氣暖熱時，連換季的衣服都是雙紅趕集的時候送來的。
午收過後，勝男考試的日子不日就到了。離暑假還有二十天，燕子隻得獨來獨往的上學放學，又想勝男暑假過了要另尋他路，兩姐妹再也不能形影不離。有幾回想到暑假無聊呆在家裏，眼裏的淚竟不止。金雀一家自然完全不知曉，勝男如小鳥出籠一般，店裏忙過了便到街上逛，三五天以後所有街店都逛了個遍，往日覺得偌大一個鎮區竟變小了，又天天見汽車每次都有很多的人上下來回，便料定虹神縣城一定比烏窪鎮大數倍。
一日周末午後，燕子勝男忙完店裏的事便回了家。姚雲氏已曬了兩桶水在院裏。兩人洗了頭，又把桶接滿水曬著。這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勝男沒處可去隻躺在床上拿扇子扇著。燕子坐在床邊，想眼看到了期末，以後在學校的日子不能再繼續，心頭如絲麻纏裹一般，見勝男懶洋洋的想睡了，用手戳了她的胳肢窩說：“起來吧，大白天的睡覺幹嘛，白天睡過了，晚上還幹什麼去？”勝男沒精打采的說：“你不是快考試了嗎？快多看一點書吧，要不就沒時候了。”燕子說：“今兒考試也不用怕，我連你初三的書都看熟了，還能不會？”勝男雖懶著，可困意退了很多，又說：“你不複習了，給我扇一會扇子，我一點也不想動了。”燕子笑說：“你就起來吧，頭發晾幹了躺下才好。對了，你考試那麼多天了，怎麼不去學校看看，也該通知出來了，指不定都過了呢。”勝男聽了，更覺懶散的說：“通知出來要等到你放假過了，不去看也不要緊，過不過都沒什麼，我奶奶都說了，‘丫頭片子上到這兒就足夠用了，再上就撐著腦子胡思亂想了。’我媽也說店裏沒人，叫我好好幫著。還說我哥要當兵要娶媳婦用不少錢，不能再落什麼生意。我都不想在家裏呆了。”燕子聽勝男說的這樣掃興，也懶得再理，摸了摸頭發幹了，也躺在了床上。不一會倆人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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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