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韓君臨下車後就安分地跟在師父身後,途中經過一分叉路,往左就是康師兄住的宿舍樓,師父卻是一點不猶豫就往右。
學校宿舍是以師資分配,盡管韓君臨家裏有的是錢,卻也隻能得到僅附有基本家居設備的單人房。當然韓君臨若要住家裏,每天開車來回上班也不是問題,可他經過考慮後決定還是住宿舍好,因為可以省下通勤時間來加長自己的睡眠時間。
“哎!師父!”韓君臨停下腳步,握拳敲到掌心,待師父回頭就道:“學生忘了付賬!”
“我付了。”卓寅轉回頭繼續走。
“哎!師父!”
卓寅這次不理會。
“我房間浴室熱水器壞啦!”
“師父耐得住寒。”
“哎!師父!我窗戶壞啦,半夜會有野貓進來!”
“師父的鼻敏感好了。”
“哎!師父!我……”
卓寅停步,但沒有回頭:“你拖延校長交待的報告不做,對你康師兄比不三不四的手勢,差遣學生給你跑腿買午飯,是不是還嫌該罰的事太少,希望把剛才這三個借口也加上去?”
“絕對不是!絕對沒有!”韓君臨惶恐地立正報告。
卓寅不吭聲繼續走,韓君臨苦悶地抓著頭跟。
“師父……學生的床真的不舒服,您的背傷不是還沒全好嗎?”韓君臨幽幽道。
“師父不用你來操心。”
“不公平。”
“師和徒本來就是不平等的兩種階級。”
“那愛是平等的,師父不敢說不是吧?我很愛師父的呀!師父也很愛我對不對?”
卓寅沒有給予任何反應,默默地爬上宿舍樓樓梯。
韓君臨翻白眼,其實他隻是心想自己難逃劫數就胡言亂語,也不期待師父會附和自己。
“師父,我都傷這樣了,您還要打我,是不讓我還走得動的節奏,能不能開打前先讓我煮好熱水給您擦身泡腳啊?我媽說師父您身體看起來硬朗,其實好多動骨傷筋的舊患,這幾日天氣那麼涼,您就別那麼固執,聽學生一次好嘛!”
卓寅在徒弟房門前止步,閃身讓徒弟開鎖。
“好……馬上開門……”韓君臨頗為無奈,他念著師父孤家寡人,盡管自己是寧可師父別來找自己,可一旦見麵還是不忍對師父太冷淡,可師父偏偏不愛領情,總是黑著張臉不嗆嗎?
“師父請進。”韓君臨躬身推門。
卓寅大步入內,他的行李已經在房裏,他環視一遍,一眼看去,徒弟的房間非常整潔,他看一眼徒弟,沒漏看徒弟一閃即逝的慶幸臉色,立刻斷定房間是給另兩位徒弟整理過的。
韓君臨速速到浴室察看,發現熱水器整個換新的啦!師兄果然有效率!
“師父!熱水器沒事了!您先洗澡吧!來,學生給您拿外套。”韓君臨殷切地到師父背後,幫著師父將厚重的軍服長外套脫下,慎重地用衣架掛得高高地,隨即便要蹲下把師父的行李扛到桌上以方便取物,可他這一蹲,被扯動的傷口就痛得沒能忍住,一動不動地靠著行李消化痛楚。
“別動師父的行李,你自己先把傷處理好,師父給你三十分鍾,去!”卓寅冷硬的軍靴不客氣地往韓君臨小腿踢。
“是……”韓君臨無力耍花樣了,反正怎麼耍都逗不樂師父,結果還給師父踢,根本白費心力。
站起身後韓君臨已沒辦法正常走路,跨著一瘸一拐的外八走姿,行屍走肉般走進浴室。急救藥箱就在浴室,還全新的沒有用過,他打開檢查,一些藥品都過了保質期,消□□水倒是還有一星期……
“唉……”韓君臨撫臉歎氣,堂堂軍人,斷牙和血吞,承受不了痛是可恥的。但是……能承受不表示就不怕啊……
卓寅在浴室外整理自己的換洗衣物,他會在學校待上至少三天。他脫下製服上衣,正要掛起來,那事多不嫌煩的徒弟就跑出來。
“師父,給,熱毛巾。”韓君臨把卷得像五星級酒店那種格調的熱毛巾遞上。
卓寅打量完全還沒有更換身上一寸衣衫的徒弟一眼,厲聲道:“你還要磨蹭多久!”
“您給我三十分鍾嘛。”
“怎麼?就因為時限長你就可以拖拖拉拉?你一個軍人的時間觀念這麼鬆散!”
韓君臨看師父發火,意識到情況對自己不利,馬上掉頭要逃。
“站住!”卓寅吼。
“是!”韓君臨悲催地立正。
“限你五秒,脫光!”
“是!”韓君臨火速褪衣,褪褲時僅猶豫了半秒,連著內褲褪下時腦子又一暈眩,多費了兩秒才站直身。
卓寅不多看徒弟□□的身子,拖著徒弟臂膀徑直往浴室拉,在狹窄得勉強容納兩人的浴室裏,把徒弟推到牆麵靠著,命令一句‘不許動’,就開了熱水器,讓花灑兜頭淋下。
熱水碰到傷口何其刺激,可憐韓君臨要躲也沒空間躲,師父那麼大一個障礙物擋住了他逃生口啊!
“屁股翹起來,讓水把傷口洗幹淨。”卓寅用手拍徒弟臀側。
“師父啊,傷口哪有這麼洗的……”韓君臨嘴上不願,身體不敢不從,乖乖地翹高了臀,熱水十足夠力道地打在傷處。
“哎喲我的媽!”韓君臨大叫:“酷刑!這是酷刑!”
“下次你再敢找借口這麼磨蹭!師父直接讓你泡酒精!”卓寅用力戳徒弟腦殼,看看傷口洗得差不多可以了,就關閉花灑,坐到馬桶上,把徒弟摁趴在腿上,抬手取下掛著的毛巾就用力按到傷處,把水分吸收。
“酷刑……酷刑……師兄……我要康師兄……”韓君臨快要哭了,與其說師父在給他療傷,說在處理料理食材還差不多。
卓寅不為所動,拋下給血染紅的毛巾,拿來藥箱放在徒弟背上,徒弟凹凸有致的優美背肌妥妥地把藥箱夾穩。
韓君臨聽到轉開蓋子的聲音,接著是消□□水的濃濃酒精味。
“師父啊……學生……學生不敢麻煩您啦真的……”
卓寅能如此難以接受徒弟做事拖拉是有原因的,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急性子,能趕快的事情他絕對不多留萬分之一秒,他把腿稍微抬高,讓徒弟上身往下滑,直到臀部之下那一道道開著口的破裂正朝天,就把消□□水給均勻地倒上去。
“哇——”韓君臨痛得頭皮發麻,心髒也要爆炸的感覺,他起身,師父立即給他按牢,消□□水又往他淒慘的傷倒,他覺得自己就像在鐵板上被煎的排。
五分鍾不到,韓君臨這塊排就被師父洗淨、擦幹、再醃製包裹,平攤到床上待煎。
“你動一動,師父就當剛才什麼也沒做過,重新再做一次。”卓寅一手掌壓住徒弟後腦勺。
“學生僅遵師父之命,絕不會動……”韓君臨臉貼著枕頭的回應悶悶地,模糊不清。聽師父關了浴室門,他才幽幽地接:“……也動不了……”
韓君臨思索了下自己現下所能采取的對策。師父洗澡不會超過十分鍾,他要從宿舍逃到校門口欄車就要至少十分鍾,若逃去康師兄宿舍躲也許來得及,但是被抓回來的機率接近百分之百。
假設,師父洗完澡就開爐火煎,二十分鍾內應該就可以揍自己三百棍,可以在二十分鍾內趕到來救自己的人……貌似沒有啊!
“哎喲……”韓君臨抱著枕頭哀號。
叩叩,這時候竟然有人敲門,韓君臨滿懷希望地豎起耳朵聽。
“師父,君臨,我能進來嗎?”來者是孫毅斐!
天助我也!韓君臨撐起上身要下床,浴室門陡地拉開,師父僅身下圍著毛巾,凶巴巴瞪著自己。
“我知道!不準動!我不動!”韓君臨趴回床。
卓寅哼了聲,走去給孫毅斐開門。韓君臨偷望師父背影,看著師父身上數不清的舊傷疤,不由得覺得心疼。師父一把年紀,去哪兒卻都總是一個人,韓君臨自己是早就下過決心的,他會把師父當第二個爸爸那樣,孝順師父終老,可現階段他沒辦法一直跟著師父,他也不是不想的,但是他的第一個爸爸,還有他親愛的媽媽,都非常不願意他當全職軍人。韓君臨自身並沒有太宏偉的理想,他最想的就是自己心愛的人可以快活無憂,自然,不願意自己的爸媽常常為自己傷神。
“師父,晚上好。”孫毅斐進門後就向卓寅恭敬行禮,才看向床上的人,這麼軟趴趴趴著,肯定是給修理過了。
“師父,我能給師弟看看傷麼?”孫毅斐問。
“你就為這事來?”
“是其中一件。”孫毅斐吸口氣,續道:“我想,我也應該向師父請罰。”
卓寅微闔眼皮,下巴朝床上那條屍指:“去看他吧。”說完就回身進浴室。
“謝謝師父允許。”孫毅斐低頭目送師父,師父的門一關,那隻不能閑的猴子師弟就抬起頭往自己看,比手勢招自己過去。
“不敢讓師父聽見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說了。”孫毅斐無奈地笑,拉個椅子到師弟床邊坐下,把手中袋子放到師弟床頭。
“哦!”韓君臨抬首望袋子,那裏麵是個保溫盒,他立即就想到師兄那位廚藝了得的老婆。
“草莓蛋糕,自家做的。”孫毅斐拍拍師弟的頭。
“哎喲我真幸福!師父和師兄都知道我愛什麼!”韓君臨伸手要拿蛋糕,卻被師兄教訓式地拍了下手背。
“先讓我看看你的傷,打多少了?”孫毅斐問著就要去揭師弟身下的被單。
“不用麻煩啦,師父給我處理過了……”韓君臨還是要拿蛋糕,卻被師兄給摁著頭往枕頭壓。
“喂……不能呼吸啦……”韓君臨埋怨。
孫毅斐稍微鬆了鬆手的力道,同時把被單撩起來,這一看,也給嚇得有些窒息,師弟是穿上了寬鬆的棉睡褲,但是臀部,不,確切來說是大腿根部,誇張地腫脹起來,看得出是裹了紗布。
“見血啦?”孫毅斐問。
“嗯,三分熟噠,血淋淋,皮脆肉厚又多汁,最好吃啦。”
“闖了禍不在乎就算,現在連難受也寧可這麼不正經地開玩笑!”孫毅斐斥責,一邊小心翼翼褪下師弟褲子,看見那紗布之外的大麵積紫黑就搖頭。
“三百棍?還是四百?唉,師父怎麼都打這裏,不小心可會傷了骨。”
“你覺得師父會不小心?”卓寅從浴室出來,抬手指君臨:“我如果要斷他骨,一棍子就夠。”
韓君臨把臉撇向一邊,不看師父。他這一刻心裏特別不舒服,他一直嬉皮笑臉,師父當他胡鬧,師兄卻知道他難受,這沒良心的師父,究竟把自己當什麼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