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3 / 3)

卓寅把藤棍擺到徒弟臀上血紅的傷,見徒弟毫無動靜,眼裏不露一絲恐懼,他閉了閉眼,把藤棍上移,來到還不曾受過摧殘的光滑肌膚上。

“謝謝師父。”韓君臨沉穩的語氣,仿佛突然成熟了幾歲。

孫毅斐呼口氣,說道:“師父,請允許毅斐到醫務處取藥箱。”

“去。”卓寅話音落下的同時就揮下一棍,韓君臨的臀因衝擊而顫動,但他雙腿一動不動。

“一百二十三!師父!”

孫毅斐起身告退,關上門前看了眼師弟,師父才打了三棍的部位已經一條青印子。

“唉……”孫毅斐關上門,揉著隱隱作痛的頭,低聲自言自語:“康燁淩啊,你那三萬字真該自己好好寫。”

說是這麼說,可主要是為了給康師弟求情才來的孫毅斐還是會想辦法讓師父免去那難以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的檢討書。

孫毅斐沒去教務處,而是到距離更靠近的雙人宿舍樓,康燁淩的房間去。此時康師弟在他家裏,是因為要求他幫忙搞定那三萬字檢討書而來。孫毅斐爽快答應,二十四小時寫三萬字太苛刻,師弟明天還得教課,是不可能完成師父的要求,結果必然是要給師父打一頓,孫毅斐可不忍心呀。

康燁淩其實也不是這麼沒有擔當的人,若是師父要打,他一定會咬牙扛過去。可適才孫毅斐多事關心了下師弟,師弟在他麵前又特別不會掩飾,立即就求他搭救。孫毅斐認識康燁淩的時間比君臨更長,和康燁淩並肩作戰過無數個年月,他非常在乎這個師弟,師弟年輕時挨過的打不比君臨少,就是沒君臨挨的那麼重,但無論如何,孫毅斐都是心疼,非常不希望師弟再挨打,師弟現在也不年輕,受不住師父太狠的教訓。說實在的,君臨的承受力是他們倆師兄弟望塵莫及的,都不知道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承受力差一點,也許師父就手下留情了。

孫毅斐來到康燁淩房間,這是他們曾經一起住的宿舍,充滿不少難忘回憶。康燁淩是個潔癖狂,孫毅斐在家居打理方麵很不拘小節,因此經常和康燁淩起糾紛。最經典的一次,康燁淩氣得在他每一件日用品和兩人共用的家居設備上貼了小標簽,寫明用過後要如何放置及處理。孫毅斐由得師弟犯強迫症,依然故我地循自己喜好過生活,直到發現康燁淩在他外套背麵縫上‘孫毅斐是髒鬼’,他把外套穿去教課,被學生和老師們調侃了很長一段日子。為這事,孫毅斐狠狠教訓了師弟一頓,當然也沒有多狠啦,就讓師弟趴了兩天床而已,不過自此他也不敢再挑戰師弟的強迫症了。

回憶往事,孫毅斐不由得欣慰微笑,可這微笑很快就轉為苦笑。年歲越大,責任越重,那段無甚憂慮的青蔥歲月,現在想起著實又回味,又心酸。

提了康燁淩的醫藥箱,孫毅斐匆匆返回韓君臨房間,他估計自己離開了二十五分鍾,以師父最快的打人速度,可能早就結束,正在訓話或罰跪之類的了。

“抱歉啊君臨,人到了年紀就會忍不住多懷念往事。”孫毅斐有點自責。

孫毅斐推開門,剛好目睹師父揮下一棍,結結實實砸到師弟臀上一道四指那麼寬的紫脹腫痕,他立刻把門關上,以免隔鄰有人經過會看見,宿舍的隔音作得還是挺好,應該還不至於讓人聽見師父在執行家法。

“四百九十八!”韓君臨報數,孫毅斐看他筆直的長腿不住發抖,汗水布滿了頭臉,床上已經濕了一大塊,同情得直搖頭。

最後兩棍,卓寅沒有特別用力,當然也沒減輕,他做事一向規律,打人如是,一開始決定了要打成什麼樣,那力道就是拿捏好後就維持至終。韓君臨真心反省後的那三百多棍他沒打重,是君臨在軍訓營時可以一連一周天天這麼挨的程度,可之前的卓寅都下重手,他看君臨能堅持受完這頓罰,不否認自己的小徒弟是很本事的。

“五百!”韓君臨報出最後一個數,仍然一動不動,那是規矩,就有如他在餐廳受罰那樣,必須等師父指示,才能起身捧藤棍跪謝賜罰。

哪知,師父居然破天荒沒按規矩來。

“扶他。”卓寅對孫毅斐說。

“是。”孫毅斐刻不容緩,放下藥箱就趕緊去關懷師弟,他一邊協助師弟趴下床,一邊低聲表揚師弟:“看吧,你態度好,師父就高興,都不罵你了。”

韓君臨抿嘴不語,偷偷瞄了下師父,師父卻背對著他。

“師兄……請……放開我一下。”韓君臨

“沒事的,不用謝罰,師父已經不氣你了,快趴下。”

韓君臨想推開師兄,可想到自己受罰的一條過就是不懂師兄心意,即打消念頭,乖乖地給按到床上。

“謝謝師父賜罰,君臨遲些再向師父謝罰。”

“哼。”卓寅哼笑,把收納藤棍的盒子合起來,“我家韓君臨這麼乖順,真是該買彩票。”

孫毅斐偷笑,摸摸師弟頭,柔聲說:“師兄給你上藥,疼就說。”

得師兄上藥簡直幸運得該回家拜祭祖先,韓君臨把枕頭抱到胸前,合上眼,放鬆身子,他感覺冰涼的毛巾敷上自己的臀,痛楚頓舒緩下來,可當紗布給揭下來,又是痛得沒完沒了。

“唔……”經過稀釋的消□□水塗在傷處依然很痛,韓君臨沒能忍住□□。

“疼就叫出來,不需要忍著。”孫毅斐拍拍師弟後腰。

“哦。”韓君臨隨口應,但還是不敢叫痛,師父在呢,他可不想又給師父當牛排料理。

突然聽見折疊凳在近處打開後放下的聲音,韓君臨好奇睜眼,被坐在自己床頭旁邊的師父給嚇得跳起來。

“趴好!不嫌麻煩了你師兄嗎?”卓寅罵。

“是!”韓君臨趕緊趴回去,定睛看著床頭,可腦中抹不去師父端著從餐廳外帶的蛋糕坐在旁邊的樣子。

“哦?真精致的蛋糕。”孫毅斐看一眼師父端的獎勵品,“原來師父也知道君臨好吃甜品。”

“這小子有什麼習性我不知道?”卓寅勺起一匙蛋糕,對君臨呼喝:“頭轉過來,嘴張。”

韓君臨聽令行事,蛋糕入嘴了還不敢合。

卓寅挑眉:“和師父玩啊?”

韓君臨立馬閉嘴咀嚼口中甜蜜,一邊撥浪鼓那樣搖頭。

“多大的人,還那麼愛吃甜!”卓寅嘴上嘮叨,手卻慈祥地勺蛋糕、喂蛋糕。

“師弟,是不是在想師父能天天這麼對你該多好啊?”孫毅斐戲謔。

“那還得先挨打,我才不要……”

“你要是傷好前再給師父機會打你,甜食就從此給戒了!”卓寅粗魯地把蛋糕捅進君臨嘴裏。

韓君臨含著蛋糕,眼泛淚光,哀戚戚道:“師父……你別那麼毒……糖分是君臨的化學組成成分之一啦……”

“胡說八道!”卓寅勺一口再喂。

“哈哈!”孫毅斐難得看師父那麼有耐心,心裏輕鬆許多:“師父跟你說笑的,別傷心。”他拍拍師弟大腿。

“我是難得這麼一次說笑。”卓寅語氣依舊是嚴肅平穩,“毅斐,你也不是個愛說笑的人,剛才你要請罰的事,是認真的吧?”

“是的。”孫毅斐淡定回應。

韓君臨張嘴想說什麼,突然師兄手裏的棉花就用力壓了下自己的傷,他馬上識相閉嘴。

“師父,劉夢陽這起事,燁淩完全是局外人,您要他在不合理的時限完成檢討書的意思就是也要體罰他,毅斐覺得師父這般懲處略有些過,燁淩不會服。”孫毅斐淡淡說道,目光專注在君臨的傷。

“繼續說。”卓寅反應也平和。

韓君臨靜靜吃蛋糕。

“燁淩是錯在沒適時勸阻君臨懲處劉夢陽,但嚴格來說是毅斐默許在先,君臨把人罰得重,亦是因為毅斐先把孫睿菡罰得更重,君臨也算是要給孫睿菡出一口氣,所以說到底,毅斐得負上最大的責任。”

“師父已經說過對你封棍,你要覺得自己有責任,以後就多注意。”

好好噢……韓君臨羨慕不已。

“師父說的話,師父當然可以收回,毅斐有錯,毅斐希望師父給毅斐嚴懲,以作警惕。”

孫毅斐說完不久就給君臨處理好了傷勢,後打的傷內出血不輕,不適宜揉,須得先冷敷止住出血。他粗略收拾好藥品,給師弟掩上被子,起身就去取藤棍。

“師父若不肯罰,毅斐便長跪不起。”孫毅斐在廳中捧起藤棍跪下。

卓寅無奈,默默地把最後幾口蛋糕喂給小徒弟。

韓君臨匆匆吞下蛋糕說道:“師父啊,師兄是訓導主任,好多事情做的,您別打他!”

“你犯的事已經全數算清,現在開始沒你的事,師父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了就不準動,不準吭聲。”

韓君臨皺眉,覺得十分難為。

“師父在你離營時給你的藤棍呢?”

韓君臨大眼睛眨了兩眨,騰地就彈起身,隨手掖著褲子往上提,抬起另一手把頂上天花板推開一道縫,拿出用塑膠袋捆起來的舊藤棍。

“在這裏!”韓君臨跳下床,褲子已經穿好,他拆開積滿灰塵的塑膠袋,把裹在裏麵的藤棍拿去跟師兄交換,還調皮地給師兄打眼色。

舊藤棍是君臨以前常吃的,他今晚挨了新的,覺得舊的那把質地果然欠,且新的更粗一些,師父果然是事事求進步。

“師父請用,也別太用力了啊!那藤棍年久沒保養,韌性不足了,很容易折噠!”韓君臨咧開嘴笑。

卓寅從凳子站起身,緩緩走到倆徒弟跟前,來回看了眼,對韓君臨說:“我說,回答了我的問題你就不準動,你看你現在,動得挺活潑啊?”

韓君臨臉色驟變。

卓寅搶過君臨手裏的新藤棍,揚手一拋丟到床上,厲聲吼:“滾回床上跪著麵壁,趕吭一聲我就把你師兄打進醫院!”

“遵命!”韓君臨忙跳回床上,捧著藤棍乖乖麵壁。

孫毅斐看師弟那不知道痛的樣子,隻能無奈歎息。

“你還有閑情感歎別人?”卓寅拿走孫毅斐手中藤棍。

孫毅斐立即站起來,雙手著地擺好撐體姿勢。

“毅斐處理學生紀律問題不周,請師父懲處!”

卓寅握緊藤棍,暗忖這舊的果然輕得多,那就不需要太擔心自己用力過猛,這大徒弟也不年輕了,又從事文書那麼多年,怎麼經得打?

“三百,報數。”卓寅把藤棍垂下,並不決定好一個下棍的位置。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