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司馬金龍的墓中,發現了一件已經朽毀的床屏,隻有五塊屏板還比較完整,板高約八十厘米。與屏板一起出土的還有四件淺灰色細砂石精雕的小柱礎,看來是屏風的礎座,高約十六點五厘米。如把屏板和石礎插合成器,看來是一件一百三十二厘米長的床屏。當時可供人睡臥的床榻,一般長約一點二米,寬約零點五至零點六米。出土的屏板每塊寬約零點二米左右,遮住床後約需用六塊板拚連,兩側各需三塊,正好與席的長寬度相符。床屏使用的曆史很長,在清代的宮廷中,仍可看到多處使用床屏。為了美化居室,又出現了能懸掛在牆上的掛屏。掛屏的使用不很普遍,我們在清宮中看到了這種掛屏。
畫屏和素屏
屏風又按繪圖與否,分畫屏和素屏。屏風是居室主要的家具,常放置於室內明顯的位置。為了增加室內的美觀,就在屏板上進行圖畫裝飾。在西漢的宮廷裏,曾使用過用雲母、琉璃、玉和龜甲鑲嵌成精美華麗圖畫的雲母屏風、琉璃屏風、雜玉龜甲屏風。當時,民間一般的做法是在漆木或絹帛的屏麵上彩繪各種圖畫。如傳說三國時,吳興人曹不興為孫權畫屏風,曾“誤落筆點素,因就成蠅狀。權(孫權)疑其真,以手彈之”。
古代屏風畫的題材,在漢魏時多畫曆史故事,以及賢臣、烈女、瑞應等內容。據《漢書·敘傳》記載,西漢宮廷中禦座所施屏風,有“畫紂踞妲己作長夜之樂”的,也有“圖畫列女”的。崔豹《古今注》卷下說,東吳孫亮曾作琉璃屏風,鏤作瑞應圖一百二十種。這種題材的屏風畫,兩晉南北朝時依然沿襲。《鄴中記》說石虎作了一架“金銀鈕屈膝屏風”,高矮可以隨意伸縮,最高可達二百六十厘米,次則二百厘米,也可屈縮到一百三十厘米,“衣以白縑,畫義士、仙人、禽獸之像,讚者皆三十二言”。
製作精美圖畫的屏風,特別是製作各種珍寶鑲嵌畫的屏風,耗費錢財極多,所以為當時的仁人哲士所不滿。據《三國誌·魏書·武帝紀》載,雄才大略的魏武帝曹操,“雅性節儉,不好華麗”,他所使用的“帷帳屏風,壞則補納”。同一書的《毛玠傳》說,曹操曾以素屏風、素憑幾賜給毛玠,說“君有古人之風,故賜君古人之服”。當時標榜的高雅之士,也大多喜歡簡樸的素屏風。
談到素屏風,唐代詩人白居易曾作有一首《素屏謠》。詩中有句“木為骨兮紙為麵”說明到了唐代,在造紙技術提高的基礎上,屏風用木為屏架,以紙糊屏麵,價格低廉,又輕便實用,是一般人家歡迎的普通家具。但是,願意保持紙屏麵素白無飾的人是不多的,一般都在紙屏上,施加繪畫或題字,以增加室內美觀。屏麵書畫的內容,正像白居易詩中所說,當時流行的是“李陽冰之篆字,張旭之筆跡,邊鸞之花鳥,張藻之鬆石”。屏風畫的主要題材,已經從漢魏時占統治地位的曆史故事、賢臣、烈女等轉為世俗歡迎的山水花鳥。唐詩中常有吟詠這樣畫屏的詩句,諸如“金鵝屏風蜀山夢”、“故山多在畫屏中”、“畫屏金鷓鴣”等等。那種為了說教而設計的“前代君臣事跡”等題材的圖畫,僅保留在宮廷的屏風上,供皇帝和大臣們引作行為的楷模。
在唐朝,宮廷勳貴起居宴樂用的屏風,仍無不力求奢華,正如白居易《素屏謠》所描繪:“爾不見當今甲第與王宮,織成步障銀屏風,綴珠掐鈿怙雲母,五金七寶相玲瓏。”另外,唐代有一些屏風,屏麵圖案是用“夾纈”或“臘纈”法印染的,題材多為樹木花草和各種動物,如“鹿草木夾纈屏風”、“鳥木石夾纈屏風”、“橡地象羊木臘纈屏風”等等,色彩鮮明,也別具情趣。中國傳統畫屏的內容十分廣泛,除了人物畫屏、山水花鳥畫屏,還有鬆竹和花卉等畫屏。此外,還有文字屏風。由於屏風具有實用和審美的雙重價值,所以應用廣泛,深為曆代各階層人們所喜愛,一直流傳至今,且有了許多新的發展。
概說
枕,俗稱“枕頭”。《說文》解釋說:“枕,臥薦首也。”即是睡眠休息墊頭的用具。
枕頭在我國的使用有很久的曆史。《詩·陳風·澤陂》有“輾轉伏枕”的詩句,《呂氏春秋·順民》中的“身不安枕席,口不甘厚味”,都是流傳千年的佳句。
在遠古時代,枕多用木為之,所以字形從木。隨著製陶和植棉的發明,製枕的材料就豐富了起來,有玉石、陶瓷、漆器、皮革、珍木、藤竹、竹綢、布帛等,還有名貴的琥珀、瑪瑙、水晶及金銀、珠寶鑲嵌等品種。形狀有長方形、多邊形、橢圓形、元寶形、馬鞍形、如意頭形、獸頭形、臥人形、箱囊形和建築雕塑形等多種。名稱上有龍頭枕、虎枕、瓷枕、警枕、角枕、枕塊、鴛鴦枕、雞鳴枕、龜紋枕、桃花枕、菊花枕、水晶枕、藥枕等。用藥物填製的枕頭,叫“藥枕”;用瓷製的枕頭,稱“瓷枕”;做成臥虎狀的枕頭,叫“虎枕”;用圓木做成的枕頭,睡眠時容易覺醒,稱為“警枕”。古代的枕頭,不僅使用的材料多樣,而且常有各種各樣的裝飾。用獸角裝飾的枕頭,叫“角枕”。古代喪禮中,居父母之喪,須用土塊做枕頭,表示極其哀痛。這種土塊的枕頭,稱“枕塊”。古時枕頭的形狀很像一個小箱篋,中間空,可以貯藏物品,故而珍藏於枕中的書,稱“枕中書”。《越絕書·外傳枕中》記載說:“以丹書帛,置於枕中,以為邦寶。”
藥枕
藥枕,即用中草藥物填充的枕頭,具有藥物療效作用。古今藥枕很多,諸如:菊枕,可以明目;豆枕,可令安眼;麝枕,可安神,令人不做惡夢;磁石枕,能使人老眼不花,等等。
由於藥枕對人有保健功能,晉代葛洪在《神仙傳》中稱為“神枕”,文說:“泰山父者,時漢武帝東巡,見父鋤於道,頭上白光高數尺。呼問之,對曰:‘有道士教臣作神枕……臣行之,轉少,齒生。’”泰山父,即鋤於泰山之下的老頭兒。他所說的“神枕”,據南朝梁人說是在枕中裝“泰山之藥”,是一種“泰山藥枕”。
據研究,我國的藥枕起源於古人的枕香草風俗。枕香草的風俗由來已久。依文獻考證,至晚在西漢時就已流行。司馬相如作《長門賦》,即有句:“搏芬若以枕兮,席荃蘭而芷香。”這裏的“若”,即“杜若”,別稱“竹葉蓮”,是一種香氣濃鬱的藥草,故又稱“芬若”,它可以治療蟲蛇咬傷。枕此枕,既可聞香,又備下了藥物。
漢以後,以香草為枕的風俗更盛,這一一表露於文人的詩句中。南宋人範浚就有句曰“獨夜不眠香草枕”;楊萬裏也有句曰“酴釄為枕睡為香”。
獨步春,也稱佛見笑。二三月開花,大朵千瓣,雪白清香。春時折入書冊,至冬取出,猶有餘香。其中有一種色黃似酒,故古人在其名旁加“酉’”寫作“酴釄”。一九七二年,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文物中有一件藥枕,是我國目前所見到的最早的藥枕。
藥枕出土於北邊箱,為長方形,長四十五厘米,高十二厘米。枕的上下兩麵用“信期繡”香色絹,兩側用香色紅茱萸紋錦。枕的上下兩側都有用絳色鏤釘成的四個十字形穿心結,兩端也有十字形結,以便約束枕內填塞物。枕因長期埋藏於墓中,有的部位已經腐朽開裂。在修複中,發現枕內填塞物全為佩蘭。經鑒定,佩蘭為菊科植物蘭草的莖葉,性平,味辛,具有解暑化濕功能。全草含揮發油,葉含香豆精、香豆酸、麝香草等成分。這一藥枕的主要用途應是芳香避穢。
藥枕治病的原理,至今仍為“聞香祛病”,所用辛夷、佩蘭、甘鬆、藿香等等,多為芳香藥物,都起源於古老的枕香草風俗。
虎枕
虎枕,即將枕頭做成虎形。我國民間不少地方有給小孩睡老虎枕的習俗。如山西東山縣一帶,每當嬰孩滿月之時,外婆便贈送虎枕,此俗沿襲至今。
東山人說,虎枕象征著外孫(女嬰不送此物)會長得虎頭虎腦,像老虎一樣威風,長大後將成為一員虎將。外孫枕上虎枕,就會辟邪趨吉,從小練出虎膽,什麼也不怕。
我國枕虎風俗的曆史很早,在考古中屢屢發現呈臥虎狀的千年瓷枕。我國的典籍,至遲在晉代就可以看到有關的記載,如晉人王嘉《拾遺錄》寫道:“三國時,魏宮中有玉虎枕,昔東漢時誅梁冀所得。雲單池國所獻。虎胸上有題記,雲為帝辛九年獻。”帝辛,即殷紂王。依此說,三千多年前已有虎枕了。但是,此說乃晉人所編造,並說紂與妲己曾共枕此枕等等,實不足憑信。但是,至少說明魏晉時已有虎枕,若作者不曾見過虎枕,很難編出這段神話來。
後來的宋人趙令疇《侯鯖錄》也有記載:“李廣兄弟射於宜人之北,見臥虎焉,射之,一矢即斃,斷其虎頭為枕,示服猛也。”又雲:“鑄銅象其形,為溲器,謂之虎子,示厭辱之。”李廣為漢代一員虎將,以虎為枕,又鑄虎形為溲器。看來,民間有些父母喜歡讓孩子睡虎枕,希望孩子虎虎有生氣的風俗,至少有兩千多年了。
民間枕虎枕的習俗,不僅為“示猛”,還在於辟邪。《論衡》中記有一則神話,說東海中有度朔山,山上有桃樹,枝葉覆蓋三千裏,為眾鬼所歸之處。這裏有兩位神人,名神茶和鬱壘,看守眾鬼。若有為惡者,則用葦索捆之,讓老虎吃掉。所以,漢代人畫門神,神旁並畫有猛虎。大概因了這神話的緣故,作為父母的便為小兒穿上虎頭鞋,戴上虎頭帽,叫小兒睡在虎枕上,這樣小兒不但形象威猛,而且鬼不敢冒犯,從而得以平安。
與虎枕相類的,還有許多生肖辟邪枕。據《唐書·五行誌》載,唐中宗的皇後韋後,有個妹妹,稱“七妹”,她很相信獸枕能辟邪,製有“豹頭枕”、“白澤(一種神獸)枕”、“伏熊枕”等。據說,豹頭枕可以辟邪,白澤枕可以辟魅,枕伏熊枕可多生男孩。
大約在元代,繡花枕興起,生肖枕的形象就衍變成繡枕兩頭的吉祥圖案。如今枕頭上多繡花,人們追求的是藝術美,原始的神秘性早已消失。
瓷枕
瓷枕是用瓷土燒製的枕頭。瓷枕,最早見於隋,流行於唐,大量生產於宋。宋代是我國瓷枕發展的盛期,不僅瓷枕的形製多種多樣,而且出現了一些專燒瓷枕的世家。如磁州窯係的瓷枕,從枕底部標記的印字來看,有“張家枕”、“張家大枕”、“趙家造”、“王家造”、“王氏壽明”、“王氏天明”、“李家枕”、“滏陽陳家造”、“劉家造”等。由於瓷枕燒製的專業化,宋代瓷枕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平。
一九七七年冬,在河南上蔡南關附近的二郎台,出土了一件宋代三彩嬰孩瓷枕。枕的底部是粉白色長方形托板,托板上伏臥一嬰孩,頭上有一綹長發,嫋曲有姿。麵部豐腴,眉如新月,雙目凝視。嬰孩脖戴一道赭紅色項圈,腕戴手鐲;右臂袒露,向後微曲,手握綠色盤條;左肩披黃色長衫,臂向前彎曲,用力支撐身體。下身著綠色短褲,赤足伏於托板上。右膝向上拱曲,左腿後蹬,似欲躍起。嬰孩上麵有一片荷葉,荷葉呈弧形從兩端向中間傾斜,形成枕麵。這個宋代三彩臥嬰瓷枕,造型新穎,形象生動,既是一件生活實用品,也是一件藝術品。
古人喜歡以嬰孩作為瓷器的裝飾,在瓷枕中嬰孩被裝飾得形態多樣,生動活潑。著名的定窯白瓷臥兒枕,不僅以孩兒俊秀精靈勝絕一時,而且胎堅釉膩,堪稱千古名品。近年發現吉州窯有仿製品出土,形象大同小異,以麵顏豐腴為特色,黃釉薄胎,亦很可愛。景德鎮窯產有影青嬰戲瓷枕多種,有手執靈芝隨地眠臥的,有在荷葉下翻滾嬉遊的,多姿多彩,活靈活現。
以人物作裝飾的還見有景德鎮窯影青臥女枕,為一秀女臥於一巨形荷葉下納涼狀,左手支首,抬頭凝視,神態安宓,外觀猶似玉琢。
瓷枕裝飾中,除采用人物和虎、熊、馬等一類瑞獸紋外,還以飛鳳、鴛鴦、鸚鵡等多種祥禽作題材,形象活潑可愛,富有活力。
飛鳳紋有吉州窯的褐彩鳳穿菊枝束腰長方枕,寥寥幾筆,形簡意賅。鴛鴦紋有洛陽唐三彩枕,匹鳥雙雙對立於蓮花叢中。鸚鵡紋見於長沙窯彩繪枕及密縣窯刻畫紋枕,或成雙對語,或單體飛舞於草叢。飛雁見於耀州窯刻花枕等。
見於瓷枕裝飾的還有各類花卉紋樣,有象征榮華富貴的牡丹花、芙蓉花,有象征佛教淨地的寶相花、蓮花,有象征纏綿不斷的卷草、石榴,有表示淩寒傲霜的菊花,有表示“直節虛心”的竹子等。
瓷枕中有一類呈建築雕塑裝飾的,或為殿宇洞開,或是戲台高築,精鏤細刻,曲盡其妙。
上海博物館藏有白釉殿宇式枕,不僅殿基高爽,間架分明,而且雕梁畫棟,門窗精致,具有唐代建築遺風。並別出心裁地洞開殿門,門側立一文侍,實為整體封閉式瓷器燒製提供了通氣的孔眼,給人以探測殿內奧秘的聯想。
安徽嶽西出土的殿堂式建築瓷枕,也是一件精雕細琢之作。殿門洞開,簷廊宛轉;堂內人物排布尊卑有序,站立姿態各不相同;廊內人物走遊其間,互相呼應,似為一門作壽慶賀的熱鬧場麵。一九八一年十一月,江西豐城縣曆史文物陳列室在文物收購店的協助下,征集到一件元代影青雕塑戲台式瓷枕,也是一件瓷枕中的精品。
該枕略呈長方形。平板式枕麵中腰微凹,四角稍削,麵上飾兩周平行陰線刻紋。枕身作雕塑彩棚戲台,四麵各有演出場麵。枕底也是平板式。通高十五厘米,麵長二十二厘米,麵寬十四點二厘米,底長十九點二厘米,底寬十二厘米。器物胎質潔白致密,通體施青白釉,顏色略偏暗綠,較大麵積的釉麵隱現冰裂紋。
枕身彩棚戲台分前後左右四個台麵,枋簷飾鉤連如意雲頭紋。前後兩個台麵兩旁有彩窗,透雕六瓣梔花連弧圖案。門柱飾雙鋪首,枋簷下彩幕斜披兩側,麻紋串珠狀如意結帶在邊柱前長垂至地。窗下立雙勾欄,欄柱頂飾盛開仰蓮,欄壁塑六瓣梔花圖案。一“八”字屏風恰將內台分成前後兩麵。中屏上端作如意雲頭弧線,上半部鏤雙線菱花圖案。屏風兩端各豎一道直牆,分出左右兩端的台麵。四門舞台各為折子戲片段,人物演出惟妙惟肖,合起來是一出《白蛇傳》戲,精妙細致,令人讚歎。
這件元影青雕塑戲台式瓷枕,不僅體現了我國古代精湛的瓷枕工藝水平,還反映了元代雜劇藝術的風貌,對於研究元代雜劇和古代戲台的模式,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這類殿宇式瓷枕,不僅是古代傳統建築的縮影,為我們了解各類古建築的格局提供了形象資料,而且為人們考察宋元社會的風土人情增添了實物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