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開始抨擊社會風氣,接著討論共和、英國、德國的教育製度對比,話題轉到家長們的短視,最後,以討論社會上的腦體倒掛結尾。時長大約曆時兩個小時,期間馬前卒好幾次想把話題引向自己的工作調動,但可恥的失敗了。
最後,副廠長總結說:“小馬啊,你要幹一行愛一行,以人民的需要作為自己工作的指針。”副廠長站起來,“我就是和你聊聊,簡單說幾句,不打攪你工作了,你忙吧。”
馬前卒等副廠長走出庫房,氣得把文件夾一陣亂扔。本來他已經麻木了,副廠長的到來給了他一線希望,但他又踩碎了這個希望的肥皂泡。
生了一會悶氣,馬前卒又把工具收拾好,不管怎麼樣,這個工作是自己選擇的。按副廠長的話說,是要樹他當典型的,那麼安排他做這個工作說不定另有深意。馬前卒這樣自我安慰。
接下來的幾天,馬前卒又恢複到那種麻木的狀態。但工作的痕跡,開始不動聲色的滲透到他的腦子裏。每天晚上,他都會夢到稀奇古怪的報紙,報紙上的內容也五花八門。在平時無論什麼時候,遇到某個字或者詞,腦海裏馬上跳出自己在文件夾裏所作的標記。而他剪報紙的速度又慢了下來。倒不是他偷懶,而是沒看到一條有價值的消息,他就自然而然的回憶起前麵剪貼過的相關內容,然後他就翻回去核對。如果不核對,馬前卒就覺得考試漏做了題一樣渾身不自在。
日複一日,堅持到周六,馬前卒早早的去供應科定了一些食物,又去找鏢客,約好周日一塊聚聚。
周日,馬前卒學了一會兒拳,就和大家坐在一起喝酒,他到處看了看,沒見到武星辰,就問鏢客。
“他出去挖坑了。”
“常聽你說挖坑挖坑的,挖坑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該問的不要問。”看到馬前卒不服氣的樣子,鏢客又說:“和你開玩笑呢。來,我問你,見過墓穴吧!”
“見過。”
“墓穴是什麼樣的?”
“一個坑。”
“So”
“挖坑就是殺人?”
“不一定,抓野獸的陷阱,也是坑的一種。”
“是不是挖坑就是出去幹活的代稱?”
“上道。‘挖坑’這個詞是從內廠傳過來的。內廠就是‘內城自行車廠’,反諜報局的代號。所以內廠的人被稱作‘坑黨’,咱們這坑黨比較少,咱們是靠腦袋吃飯的閹黨嘛。”
“是啊。”邊上的一個人插嘴說,“刑部四廠,隻有咱們是靠分析能力吃飯的,西廠,就是‘西直門電子器材廠’,電子情報局以技術為主,內廠和錦衣都是力氣活。”
“錦衣?”
“錦繡成衣廠,保衛與行動局,真正的軍火庫。”看到馬前卒有些疑惑,鏢客解釋道。
馬前卒一下子接受的代號太多,有些迷惑了。
“你知道,治安的管轄單位是省民警廳,而刑部本部管轄跨省案件,重大案件,涉外案件。而與國家安全相關的情報分析、電子偵查、反間諜以及政要和重大目標保護的任務,就由刑部下屬的四個局,也就是東直門圖書資料廠、西直門電子器材廠、內城自行車廠和錦繡成衣廠承擔了。而負責保護任務的錦衣火力最強,行動力最高,所以‘濕活’也由他們完成。但其他三廠也有自己的行動力。”
“那,衛尉寺又是做什麼的?”馬前卒索性問個明白。
“衛尉寺是內務部隊的管理指揮機關,內務部隊包括兩種,一種叫做金吾衛,負責保衛金庫、森林、水利設施、消防、礦產,並承擔邊防巡邏,搶險救災,平息社會騷亂,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的任務,必要時對地方民警進行火力支持。戰爭時期金吾衛還要作為共和軍的後備隊。”
“另一種衛尉寺管理指揮的部隊是民兵,民兵你知道了,是省轄武裝,和平時期由各省防禦使率領,並接受衛尉寺領導,承擔各省維持治安,搶險救災的任務,戰爭時期防禦使轉任都督,民兵歸入樞密院劃定的都護府指揮,納入共和軍建製。”
這些東西,馬前卒以前知道一些,但沒有關心,今天算是有了一個通盤了解。
又坐了一會,來了一個年輕人,上次喝酒他也在,不過今天來晚了。
“小姆,怎麼才來?”此人本名叫李銳,鏢客叫的是他的外號。
“明天要出去,先在家裏收拾了一下。”
“去哪啊?”話剛出口馬前卒就覺得不對了,這正是屬於“不該問得不要問”的範疇。
李銳倒不以為意,輕輕地轉移話題說:“尼布楚打勝仗了,知道麼?”
“聽說了,傷亡慘重啊。”
“這一戰打下來,英國德國,都坐不住,共和在外交上要早做準備。”
“你什麼時候在鴻臚寺拿錢了?要你操這閑心。”
“為人民服務,分什麼彼此。”
“不分彼此啊,那你的酒別喝,給我。”
兩人打鬧起來,馬前卒自進來以後,難得的笑了起來。馬前卒開始有點喜歡這樣的生活了。
第二天一早,在馬前卒正在起床刷牙洗臉的時候,李銳已經坐在了去天津的早班火車上,天津港現在是僅次於上海的大港,北洋重工的本部,華北的經濟中心。在“京津一體”的建設規劃下,有許多北京人家在北京,工作在天津,每周末返家,周一上午到天津去工作一個星期,所以每周一的早上火車特別繁忙。
李銳作為政府工作人員,早已定好了座位,倒不用和那些工人去擠火車。不過現在他沒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坐在餐車裏吃早飯。這是一個偏愛享受的人,他沒有吃中式的早點,而是品著西方的烤麵包夾片腸,喝著黑咖啡。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按照西式的禮儀行動,和昨天喝啤酒打鬧的那個李銳完全是兩個人。當他在南京政治學院讀書的時候,三年級就選定了專業方向,那時,關於西方禮儀的培訓就開始了,現在,這些禮儀,早已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8:30分,火車到達天津,李銳坐黃包車前往海港,遠洋碼頭很好找,隻要順著裝卸車的軌跡走就可以了。
不一會,李銳看見了自己要乘坐的船隻,35000噸的巨型郵輪,世界郵輪技術的紀錄保持者,噸位最大,速度最快,巡航速度也最快的“玉宇呈祥”號。這艘郵輪,專跑天津——不來梅航線,把那個好大喜功,立誌爭奪“藍飄帶獎”——最快橫渡大西洋獎的德意誌帝國皇帝威廉-亨堡倫佐氣得夠嗆,不,這條郵輪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激那個滿口“****”的偽帝。
是的,偽帝。對共和而言,世界上唯一的皇帝就是從黃帝而下曆始皇帝直至玄燁的中國王朝傳承。而這一傳承自清道光帝以後就由“奉天承運掌印中書門下平章軍國事”繼承了。所以世界各國隻能稱王,不能稱帝。
李銳此次去德國,負有一些秘密的使命,其中之一,就是在當地的一名情報員的幫助下紮下根來,為以後在歐洲的情報工作做準備。共和此次對俄開戰,勝利自是不用說的。但共和越來越強勢,歐洲諸國一定會有所反應。凡是預則立,不預則廢,未雨綢繆,總是必要的。
10:00,“玉宇呈祥”號啟航了,在駛出渤海口的時候,李銳忽然聽見人們歡呼起來。李銳走出艙門,看見遠方平行飄蕩著十數股整齊的黑煙。紅底金龍旗在藍天,黑煙和碧浪之間堅韌的飄舞。
“靖海軍!靖海軍!”同船有小孩子叫道。
駛在最前麵的5艘軍艦,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五艘姐妹艦,雖然為了培養工業能力,是由北洋重工,江南製造,泰山機器,馬尾船政,嶺南實業各建造了其中一艘,每家都弄了些自己的特色上去,但每艘艦上三座漢冶坪製造的雙聯裝222毫米炮塔把所有微小的區別都掩蓋掉了,而由長安玄武提供的往複式蒸汽機,使每艘艦的速度統一為21、5節。這是五艘12500噸標準排水量的平遠級裝甲巡洋艦:平遠、經遠、靖遠、來遠、致遠。
跟在致遠艦後麵的,是一艘較早的實驗艦,10000噸的“濟遠”,它的結構和平遠級大致一樣,不過艦橋前麵少一座炮塔,平遠級是濟遠艦的發展型。
最後的,是兩艘快三十年船齡的舊艦,“定遠”、“鎮遠”,定遠號是在德國薩克森級鐵甲艦的基礎上,吸收了英國不屈號的優點而由德國伏爾慳船廠製造的進口艦,而“鎮遠”則是北洋重工的仿製艦。
在這號稱八大遠的主力艦左近,還有一些大型魚雷艇,艦齡都比較新。
眾人在歡呼,而李銳不動聲色的退回到房間裏,八大遠都太老了,五艘較年輕的平遠級裝甲巡洋艦也是十五年前的舊貨了,雖然依靠他們打贏了甲午戰爭,但和以英國皇權級為代表的戰列艦比起來,八大遠就差得太遠了。而且,具情報顯示,英國提出了所謂“攻擊至上”的“全重炮主力艦”,具體的內容還不清楚,但近兩年就該看到成果了。而德國的勃蘭登堡級,帝王級,德意誌級戰列艦是不停地造,其二十艘主力艦計劃已經快完成了,美國也即將建成擁有十六艘戰列艦的“大白艦隊”。
相比之下,連一艘戰列艦都沒有的共和就太寒酸了。共和,還是被北方的敵人牽製了太多的國力。
“想這些幹什麼,”李銳最後寬慰自己,“還是讓兵部裝備總監去操心吧。”
李銳拉開被子,蒙住頭,別人以為他在睡覺呢。可他在心裏,默默的盤算著此次任務的具體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