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塔築壘地域,張作霖的二十二師已經打了兩個星期,但進展遠遠不盡人意。每個步兵營都上過陣了,但還是沒有找到攻破這一地帶的方法。
前兩天,從尼布楚的二十五師,也就是蔣百裏的那個師,調來了若幹校尉和士官,向二十二師作報告,傳授所謂“尼布楚經驗”。這種報告,張作霖是不會去聽的。當初他把蔣方震從二十二師擠走的時候,心裏也是下定決心,要給這些所謂的學院派點厲害嚐嚐,讓他們知道,呆在學校裏,想混個裨將是行不通的,要升官,還是要像他老張這樣一刀一槍的拚出來。
可是,真的打起仗來,他張雨亭倒被蔣方震給比下去了,赤塔比尼布楚晚三天動手,張作霖打的主意,是要“後發而先至”,比蔣方震的二十五師先完成任務。可沒曾想,這邊還沒動手呢,人家那邊已經打完了。本來這也沒什麼,非戰之罪嘛。張作霖憑一身武勇,拿下比尼布楚重要得多也複雜得多的赤塔築壘地域,也是大功一件,還是壓住蔣方震一頭。
但共和情報沒有說明是,赤塔築壘地域在1890年代經過大規模的改建,多數炮壘、機槍堡都用鐵絲水泥加固過,更不用說綜合性的棱堡。這些,遠非共和軍師屬的77毫米山炮所能克服和壓製。
此次進攻赤塔築壘地域,一次投入了張作霖的二十二師和馮德麟的二十八師。二十八師是臨時征集的民兵師,攻堅的時候很多軍事手段都還不能熟練應用。例如工兵爆破很難衝上去,有的衝上去了,zha藥包卻不響。張作霖真是為自己這個兄弟著急。你是民兵師,蔣方震的二十五師也是民兵師,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張作霖的二十二師也好不了多少,雖然各項軍事步驟做得有板有眼,但俄軍的火力太厲害,六個營輪流上陣,到目前才推進了兩公裏,離赤塔主堡壘還遠著呢。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已經要求把第六重炮旅調上來,用333毫米大炮進行轟擊。外圍的堡壘群在解決中,但赤塔帶來的麻煩還隻是剛剛開始展現在二十二師和全體共和軍麵前。
所謂築壘地域,是俄軍在十九世紀80年代發展起來的一種全新的戰術體係,而在共和軍的情報分析中,由於對這種戰術體係毫無了解,認為隻不過是一種新型要塞罷了。由此,二十二師所有的工作,都是為了進攻要塞所做,這在赤塔築壘地域麵前,多少顯得文不對題。
築壘地域當然和普通的要塞一樣,擁有棱堡,機槍堡和炮壘等等工事,但他和要塞的區別在於,要塞是死的,而築壘地域是活的。
首先在防禦的布局上,築壘地域的的防禦手段不斷向外衍生,這就使得敵方的炮兵不能直接攻擊主堡壘的主體,而要先行拔除外圍的釘子。向尼布楚那樣居然把火炮推進到城市的四公裏處,並從容布置火炮陣地的情況,在赤塔從未出現過。俄軍在赤塔布置的火炮,包括305毫米和280毫米重型要塞炮,在這種要塞炮的掩護之下,共和軍17重炮旅的222毫米加農榴彈炮根本無法推進到有效射距。
而在防禦的思想上,赤塔築壘地域的俄軍也不是坐守堅城。二十二師和二十八師自開展以來,就不斷麵對俄軍的反突襲。二十八師曾經在出發陣地上,就經受了俄軍多次反衝鋒,進攻的節奏不斷被打斷,兩個星期以來,二十八師很少能夠順利發起衝鋒。二十二師雖然訓練要好一些,沒有讓俄軍找到那麼多的空子,但麵對俄軍,也沒有撿到多少便宜。
而在築壘地域的設置目的上,也不僅僅是為了防禦。恰恰相反,築壘地域實際上是一種“進攻”思想的產品。築壘地域的設置,就是為了利用防禦陣地,有效的節約兵力,為進攻騰出相應的兵力空間。如同一個人穿上重甲,是為了解放拿盾牌的手一般。
在1904年,築壘地域的戰術思想可謂剛剛發蒙,還沒有發展出後來“機動築壘地域”的偉大戰術體係出來,也不具備那樣的條件。但1904年的赤塔攻防戰,是築壘地域戰術的第一次投入實戰。
張作霖的二十二師,每前進一步,都要經曆俄軍漫天的炮火。馮德麟的二十八師,現在仍舊在出發地帶,不得前進半步。第六重炮旅的333毫米火炮,在和赤塔築壘地域進行了兩個星期的炮戰之後,36門大炮已經損失了7門.。而赤塔築壘地域不過是布洛羅夫山地要塞群的前哨而已。
東路軍的馮國璋都督,早已多次斥責,尼布楚的例子擺在麵前,二十二師的進度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
正當張作霖為此煩惱的時候,總兵郭鬆霖和第一營管帶湯二虎進來了,湯二虎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說:“你奶奶的,我就不信,老毛子還真的算得這麼準。”
張作霖問怎麼回事,郭鬆霖告訴他,俄軍在第一步兵營要衝鋒以前,恰好在衝鋒發起的節骨眼上,對著前沿陣地打了一陣炮,兩個正在衝出戰壕的步兵所,就這樣沒了。
張作霖愕然,過了一會才問道:“這樣的情況,有幾次了?”
湯二虎說:“就這一次,應該是趕巧了。”
郭鬆霖在一邊插話說:“我可不信,炮打得這麼準,不會是趕巧了,這麼下去,衝鋒都組織不起來。我認為,我們身邊,有俄軍的潛伏哨。”
“就算有潛伏哨,他怎麼把消息及時傳回去?”
“很簡單,比如在樹上插個旗子,時間不用很長,隻要俄軍陣地上看得見就好。”
張作霖想了想,下命令:“第一營暫時不要再進攻了,命令第二營,沿陣地勘察,把所有可以向俄軍陣地打旗語的地方都找一遍。”
郭鬆霖說:“地麵上,視線總會有限製,能打旗語的地方想來不會很多。”說完,走出營房去下命令了。
在第二營第一都經過仔細的搜索之後,順利排除了俄軍六個就在共和軍周圍的潛伏哨。不得不承認,老毛子對冰天雪地的北亞,有較之共和軍更好地適應能力。據俘虜的潛伏哨交代,其中的一個在兩天以前就潛伏在哨位了,可附近的共和軍官兵就是沒發現。幸好依據常理,能夠打旗語的地方不是很多,共和軍加強戒備,這些潛伏哨的地點在被發現以後,就失去了二次利用的價值。
與左翼總兵郭鬆霖精於部隊安排調遣不同的是,右翼總兵楊宇霆對對兵器配置和應用頗有心得。在當晚,張作霖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楊宇霆說:“我們可以試試把重炮回撤。”
“回撤?為什麼。”
“我們是按軍事操典,將重炮盡量往前布置,以追求最大的攻擊效率,可是在俄軍擁有305毫米要塞炮的情況下,我們等於是把炮兵送上去挨打。”
“回撤多遠?”
“我勘察過了,十四公裏左右,那裏有一片小丘陵,丘陵的頂部視野非常開闊,在那裏布置重炮,然後集中火力,把俄軍在赤塔外圍的工事先敲掉。”
“那麼遠的距離,怎麼打得準?”
“觀測氣球仍就留在前沿陣地。”
經過一夜的勞作,29門333毫米攻城炮轉移了。
早晨8:00,能見度已經可以支持觀測氣球的觀察了,每個炮兵都,也就是兩門333毫米攻城炮,配屬有一個觀測氣球,一時之間,共和軍的前沿陣地上如同過節一般,升起了十幾個觀測氣球。
氣球先把自己和火炮的位置標在坐標圖上,然後通過望遠鏡內鑲的標尺,估算出自己和目標的距離,然後氣球後方的計算台將上述三個點的距離和坐標帶入方程,計算出目標和火炮的大致相對位置,再用有線電話通知炮兵陣地的通訊所,再由通訊所通知氣球對應的炮兵,炮兵依據這個數據,打出一發炮彈,觀測氣球根據炮彈的落地和爆炸情況,給出修正數據,經計算台演算後再經送到通訊所送到炮兵處,炮兵依次數據重新轟擊,直到最後正中目標。
對那些機槍堡和炮壘而言,隻要命中一發333毫米炮彈,就將立即喪失作戰能力。即使是棱堡,也無法熬過三發炮彈,計算正確即摧毀,正是重炮攻擊最迷人之處。
從尼布楚過來觀戰的第二十五師第叁炮兵營見習管帶程潛程頌雲,饒有興致的站在計算台不遠處的一出高地上,用望遠鏡觀測著火炮的攻擊情況。那些在尼布楚,讓他的77毫米山炮毫無辦法,隻能打打煙霧彈的棱堡,往往在經受了一到兩枚333毫米炮彈之後,就稀裏嘩啦的垮下來,如同被重錘砸重的豆腐塊。每當看到一座完整,美觀的棱堡突然如同吃了迷藥的美人一樣軟癱下來的時候,程潛就仿佛聽到了那些磚塊碎裂的聲音。每落下一枚炮彈,程潛都要興奮的揮一揮拳頭,大喊一聲:“好!”
他這個動作也感染了周圍的人,慢慢的,每當程潛一揮拳頭,周圍的人就一起喊“好!”,這些人的喊聲越來越大,一些士兵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後來,每落下一枚炮彈,前沿陣地上就會響起一片雜亂而整齊的“好!”
程潛的心裏非常的激動,“這才是炮兵,大巧若拙,所向披靡。而不是像他自己的77毫米山炮營,成為步兵甚至工兵的配角。”但程潛很快就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這種333毫米攻城炮的射速實在太慢了,中途的傳訊,計算消耗了大量的時間,這就導致這麼有效的武器隻能攻擊固定目標,而且信息傳遞過程中必須經過計算台和通訊所兩次轉換,難免出現不同炮位的數據混淆。
程潛平時倒是《超音速論壇報》的忠誠讀者,他記得《超音速論壇報》報道過,去年的上海博覽會,金陵電子(好像是這家企業吧,程潛不敢確定)展出了一種車載無線電,就連汽車那麼小的地方都可以安裝,那麼在氣球和炮位上應該也可以裝吧,就是不知道是否需要密碼——程潛把無線電報和無線電弄混了。
氣球的視野雖好,卻受限於自然條件,不能有效的追蹤移動目標,那麼,需要一種能夠自由移動的空中載體來代替氣球,也許飛艇可以完成這個任務,但飛艇目標太大,飛機呢?那個木頭架子,太小了,無法搭載計算人員,沒前途,不予考慮……。
程潛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自己的觀戰報告中,把這些建議加上去,就沒有太關注目前的戰局。直到有人提醒他:“俄軍撐不住了。”
一直處在重炮打擊下的俄軍終於坐不住了,開始對共和軍的前沿陣地發起衝鋒,試圖驅逐這些觀測氣球,但在衝出自己的戰壕不久,就遭到了第二二師的77毫米山炮營的打擊,由於重炮旅的存在,這些山炮營不需要擔任攻擊工事的任務,因此它們在戰爭前夕,就已經進入陣地,部署在赤塔築壘地域俄軍火力之外,並且偽裝的很好。這些山炮營的任務。就是掩護前沿陣地。
這是俄軍的第一次團級規模的衝鋒,以前的反衝擊都是排級的滲透,而這一次規模之大,在他們一衝出來,就被觀測氣球發現了,
共和軍第二十二師的三個山炮營幾乎都不用瞄準,隻要在聽到口令後,對早已測算好的兩軍之間的空白地帶傾瀉彈藥就可以了。每門炮,每分鍾12發的持續射速,108門77毫米山炮,齊射了十分鍾。一共投射了超過13000發炮彈,在十分鍾內。
俄軍,整整一個團,煙消雲散。
入夜了,觀察氣球再也無法指導瞄準,第六重炮旅不再浪費炮彈,整支部隊回營休息,一切歸於寧靜。
突然之間,第二十八師的陣地上槍聲響成一片,俄軍順利的打掉了哨兵,進行偷襲。前沿陣地上的兩個營陷入極大的混亂當中。一時間,整個前沿陣地右段,充斥著俄語的喊聲,共和軍驚慌失措的聲音,步槍的火光,冷兵器碰撞的聲音。
這麼黑的夜晚,誰也不敢開炮,機槍也失去了作用。二十八師到底是臨時征召的民兵師,如果仗打得順利,也許士氣如虹,如果處在逆境,就不知如何是好了。馮德麟已經驚醒,命令後方的第四營上去支援,但第四營也是剛剛從夢鄉裏轉出來,還沒醒過神呢。等第四營,第五營都集合整好了隊,第二十八師的前沿陣地上已經潰退,前沿陣地丟失。
在第二十八師茫然不知所以的時候,第二十二師反應要快一些,他們已經派出了第三營向二十八師陣地靠攏。當第三步兵營到達的時候,俄軍剛剛攻占陣地,正處於完成任務之後的那種短暫“眩暈期”,而且天色實在太黑了,二十二師第三營順利的靠近了俄軍。
當二十二師第三營進入交戰的時候,二十八師第四營、第五營也趕到了,在經過短暫而激烈的短兵相接之後,突入陣地的俄軍終於被擊退。
天亮以後,驚魂未定的馮德麟接到了軍部的命令,全師退下修整,馮德麟到東路軍總部述職。經過兩個小時的折騰,吳鳳嶺的第二十六師接管了馮德麟的防線。
早晨8:00,第六重炮旅的觀測氣球又升了起來,繼續昨天的開罐之旅。第六重炮旅,這個純炮兵部隊,像那些曆史悠久的常備步兵師一樣有了自己的外號——“開罐器”。
第六重炮旅今天的炮擊,顯得輕車熟路,有序而有效的炮擊把步兵們的情緒也鼓動起來,他們如同觀看黃色表演的觀眾,雖然不能自己操刀上陣,但卻興奮莫名。因為昨天晚上的夜襲低落的士氣也逐漸恢複。
當天下午三點多鍾,第六重炮旅已經將射程以內的俄軍目標一掃而空。第六重炮旅開始向前轉移陣地,這一行動一直持續到晚上。
入夜以後,吸取了教訓的共和軍在前沿陣地上的兩個師,每個營抽出一個都來保持警戒。這個晚上卻平安無事。
開罐之旅的第三天下午,赤塔外圍的各種工事,包括棱堡、機槍堡、炮壘被完全清除,赤塔真的變成了****的城市,等著共和軍去摘取她,享用她。
張作霖的第二十二師退下修整,吳長純的第二十七師接替防線,晚上八點鍾,天色完全黑下來以後,吳長純命令第二營以都為單位,對俄軍的整個前哨陣地進行滲透和突擊。這個戰術是正確的,但吳長純高估了自己部隊的能力,第二十七師,這支民兵師,顯然還遠未適應嚴酷的戰場環境,呯呯砰砰的打了一夜,俄軍固然不得安寧,第二十七師第二營自己最勇猛的一個都,卻已經打殘了。
在二十七師第二營夜襲的掩護之下,師屬炮兵和第17重炮旅在夜晚已經推進到適當的位置,可以為步兵進攻做出支持了。
早上八點,天亮以後,按照標準的進攻模式,第二十七師和第二十六師的216門77毫米山炮對俄軍陣地進行了20分鍾的強襲,超過50000發炮彈在俄軍陣地上炸響,而在炮擊進行的同時,兩個師各有一個營在幫辦的直接指揮下,快速越過兩軍陣地之間的空白地帶,當炮擊停止時,這兩個已經推進到俄軍300米內,發起衝鋒了。
攻入俄軍陣地非常順利,剛才瘋狂的炮襲已經摧毀了俄軍的戰鬥力,兩個營,12個都的共和軍在俄軍陣地上進行了一次陣地清剿戰,似乎勝利在望了。
天空中響起不祥的呼嘯聲,赤塔築壘地域的主堡壘的炮兵不顧自己人還在陣地上,開始無差別轟擊自己的陣地。這是赤塔築壘地域除要塞炮以外的152毫米和203毫米炮兵的第一次發言,在這之前,他們一直深藏在皚皚白雪之下。在這樣突如其來的炮擊之下,俄軍的第一道陣地完全失去了據守的價值,而共和軍的兩個營隻有三分之一的人退了回來。
早已布置好的第17重炮旅用自己的54門222毫米重炮進行還擊。赤塔城區邊緣地帶被炮彈激起的煙柱如同節日期間四處燃放的煙花。在17重炮旅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之後,俄軍的重炮有針對性的進行了還擊,但其十公裏的最大射程實在威脅有限,而俄軍的要塞炮則對大致區域進行了覆蓋。這一場炮戰可謂不分勝敗,共和軍摧毀了部分赤塔城區邊緣地帶的工事,而17炮兵旅損失了16門222毫米加農榴彈炮。